薩默斯口氣很隨意,就像是對著認識多年的好友了。
羅銘便也隨意地開著惡意的玩笑:“是啊是啊!新玉門防禦司令部的技術顧問,圖隆廠的總規劃師,寫做是顧問,但乾的卻全都是參謀長的活兒。在背後管你叫薩默斯長官的人可不少。”
對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剔透的棕色眼中似乎閃過了意思帶著韻律感的電子光。
然後,他露出了當仁不讓的笑容。雖然依舊清瘦文秀彷彿一介草食系甚至中性風美少年的樣子,但整個人的氣質卻意氣風發,氣魄鄙人。
“卡特長官和大家都願意信任我,而我也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羅銘頷首道:“確實,如果您能留到畢業,憑你的績點,虎符應該是有你一份的。至少可以把我的室友給擠出去……呃,抱歉。托馬斯。”
“這個名字,還真是久違了啊!”他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緬懷,但總體而言卻還似乎非常平靜,平靜像是個真正的機器人。
他確實是當初中央國防大學中最優秀的平民學生之一,卻以一種誰都不想要見到的方式,離開了月面軍校。於是,那所建立在帝國殖民時代,被維多利亞·李元帥賦予了無限榮光的軍事學院,也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層陰影,還得要靠其餘同屆生在海軍界上的華麗亮相,以及隨即而來的一連串功績來消解呢。
可是,榮光已經和他無關,陰影卻和他永伴。
薩默斯,倒過來拼寫就是托馬斯的年輕人卻發出了爽朗的笑聲,聲音中似乎帶上一絲若有若無的電子顫音:“哈哈哈,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的仇家……他幫我收拾了一半,我自己也報了另外一半,那自然就可以翻篇了。而且,塞翁失馬,這件事情,畢竟也讓我的人生天翻地覆了。”
“……是的,確實是挺天翻地覆的。”羅銘看著自己的老同學,目光很複雜。
數年不見,他的外表其實和當年幾乎沒有變化,依然是那個瘦弱單薄的年輕人。臉頰的輪廓過於寡淡,五官卻過於清秀,都像是一個才剛上高中的少年人。
只不過,當年的那種唯唯諾諾的氣質,下意識去討好人的卑微笑容,早已經消失不見了。至於他現在的外貌,也不知道還剩幾成是自然形成的了。
“我說的是堪稱指導人生一般的變化。”薩默斯道。
“我說的也是,你都已經很難被視為人了嘛。”羅銘嘟囔道。
“我總算是終於明白了,老羅,人類其實是有極限的。或者說,相比起人類的思想和靈魂,我們的身體實在是太孱弱了。我們的極限,也太明顯了。”
羅銘想到了自己看到恐龍一樣的沙民老戰士,以及四隻手的魯米納士兵,頓時覺得對方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想要讓靈魂不被軀體負擔,就一定要突破這個極限,便需要藉助外力提升生命的層次了。一種是被大家視為神之使者的靈能,但這並不屬於所有人,只是屬於天選之子的特權。譬如說那個人。哈哈哈,他和我們同學的前三年都還是凡人呢。結果一著覺醒,就衝著天人去了。真不講道理。”
“是的,確實挺不講道理的。”羅銘同意。
“還有一種,就是我的方法了,是很講道理的方法了。”薩默斯伸出了一隻手指,指尖彈出了一個槍口。
羅銘想到了義體騎兵隊長圖圖的那一記石破天驚的投槍,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更有道理了,便下意識點頭。
薩默斯頓時便來了興趣:“怎麼樣,老羅,你有興趣了嗎?我看你最近乘越野車跑了兩個月,腰子恐怕是要做些保養了。不如直接換……”
“閉嘴!你這個異端!我還想要回老家去當官的,至少要當到市長的。”羅銘把雙手放在胸前比了一個叉。
新玉門畢竟是在新大陸,沒見過啥世面的沙民對義不義體的並不在意,但銀河本土可就另外一回事了。
“真可惜。本土的義體禁令其實已經解開了的。”
“可當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般老百姓接受不了他們的市長是個非主流的該溜子。啊不,你們的形象其實還不如非主流的該溜子呢。”
“……非主流的該溜子”薩默斯大約是受到了一點打擊,臉色開始僵硬了。
羅銘聳了聳肩,開始說正事:“南乞羅原野上的部族,大部分還是支援我們的。對帝國的到來,他們已經組織至少四股民兵部隊,總兵力在十萬人以上。他們鬥志高昂,反常地高昂。”
這並不是在報喜不報憂。固然大部分的部族代表們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有隻想著矇頭種田放牧養蟲的日子人,但他們畢竟沒有阻止族內的青壯年去投軍。客觀地說,其實已經比泰拉本土的人局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