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疫情迫在眉睫,空氣驟然緊張了起來。
侯恂的話音落下,朱慈烺臉色凝重的點點頭:“去年秋天咱們京城就爆發了鼠疫,死了數千人,雖然因為氣溫驟降得到了控制,沒有形成大規模疫情,但病毒尚未完全消失,待天氣轉暖後定然會捲土重來。
此外,鼠疫起源於山西境內,而闖軍一路自山西過境,又招募了許多山西流民加入,因此軍中存在瘟疫不可避免。
故此,各部官員必須警惕起來,儘快做好防疫措施,連夜將城外的屍體全部焚燒掩埋,具體事宜就由兵部侍郎諸葛良負責。”
“臣遵旨!”
諸葛亮作揖領命,眼神毅然而決然。
朱慈烺大手一揮,又對侯恂作出了任命:“自即日起,侯恂不再擔任兵部侍郎,本宮授予你武英殿大學士、吏部尚書之職,領銜滿朝文武,主持抗疫之事,絕對不能讓北京城出現大疫。”
一躍成為當朝首輔,讓侯恂這個白髮蒼蒼、飽經磨難的老臣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於沒有謝恩。
旁邊的禮部尚書倪元璐從背後推了他一把,提醒道:“恭喜侯老,太子殿下擢升你為內閣首輔了,還不快快謝恩!”
“啊?”
侯恂聞言不由得涕淚橫流,重重的跪倒在地,稽首頓拜:“殿下如此隆恩,老臣何以為報?本以為要老死獄中,誰知道我侯恂還有做當朝首輔的一天,殿下提攜之恩,侯恂雖死難報!”
朱慈烺上前扶起身體微微發顫的侯恂,目光掃向剛剛稟報完戰況的戚繼光,詢問道:“具體俘虜了多少人馬?可有個大概數目?”
戚繼光抱拳道:“尚未清點,估計能有七八千到一萬之間。”
朱慈烺捏著下巴沉吟:“按照侯閣老所言,闖軍中已經有可能爆發了疫情,這些俘虜如何處置需要慎重考慮呢?”
外城總兵官司馬嚴抱拳道:“這些俘虜數量龐大,如果交給平西伯的人馬在野外看押,稍有不慎就會產生叛亂。故此,臣以為不如趁著這些人還沒緩過勁來,效仿項羽挖坑埋了。”
司馬嚴說的冷酷而無情,彷彿一臺戰爭機器。
朱慈烺覺得他說的並沒有錯,吳三桂的兵力只有三萬左右,看押近萬俘虜壓力巨大,稍有不慎給了機會這些俘虜就會發生叛亂,倘若配合闖軍內外夾攻的話,對於吳三桂兵團來說不啻於滅頂之災。
朱慈烺從城樓的窗戶裡向外眺望,只見護城河對岸密密麻麻的俘虜在黑夜裡或坐或臥,周圍的火光照耀在他們身上,一個個臉上沾滿了灰塵,身上血漬斑斑,眼神裡閃爍著不安,不知道將會迎來怎樣的命運?
這畢竟是近萬個鮮活的生命,他們的生死現在繫於自己一句話,這讓朱慈烺心裡感到糾結。
自己還不是個合格的政治家,也不能做到冷血無情,一句話坑殺上萬俘虜實在太殘酷了!
“太子殿下,請下令坑殺這些俘虜,微臣親自來執行!”
司馬嚴單膝跪地請求,“為了大明,絕不能心慈手軟,這坑殺俘虜的罪名就由我司馬嚴來背,我不怕千載罵名!”
旁邊的戚繼光也輕輕撫摸下顎的短鬚,一臉為難的道:“既不能讓這些俘虜進城,又不能讓平西伯看押,還不能釋放,看起來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
“太子爺,這可是上萬個生命呢!”
在旁邊默默陪了朱慈烺一個下午的張星彩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請求:“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吃不上飯穿不上衣的窮苦百姓,受到李自成的蠱惑才加入了叛軍,為的是能夠在這亂世活下去。
他們家裡都有父母妻兒,一家人在等著他們回去,他們放下武器就是希望能夠獲得一條生路……”
張星彩說著話忍不住哽咽起來,“我看裡面有個小孩也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他又懂得什麼呢?或許是被裹挾到叛軍裡面去的吧,星彩認為他罪不至死……”
聽了張星彩的哭訴,朱慈烺終於做了決定,高聲道:“蔡茂何在?”
“臣在!”
剛剛洗了一把臉的蔡瑁急忙從城樓外面邁過門檻入內,抱拳施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朱慈烺雙臂抱在胸前,掃了城樓內的文武官員一圈,朗聲道:“這些俘虜幾年前都還是我大明的子民,只是因為天災人禍,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方才淪落為寇,我大明朝廷也有許多愧對百姓之處。
上蒼有好生之德,我大明又豈能舉起屠刀面對曾經的子民?能饒恕他們還是儘量的給條生路,讓他們服罪之後回家耕田種地,與父母妻兒團聚才是上上之策。”
聽了朱慈烺發自肺腑的言論,在場眾人無不為之動容,紛紛頷首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