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策馬返回鄴城,卻在城門外碰上一小隊外出巡視的軍士,那些人紛紛下馬向著南承曜行禮道:“參見三殿下。∮衍墨軒∮無廣告∮”
南承曜微一抬手示意他們起來,然後一面將自己肩上的狐裘披風解下來披到我身上,一面翻身下馬向一眾下屬走去。
他的那些下屬,本是刀槍堆裡出生,見慣大場面的軍士了,但此刻見了我與他共乘一騎,他又是如此舉動,面上的驚訝神情還是有些藏不住,雖是極力剋制,眼光卻還是忍不住老往我身上飄,除了打量猜測的意味外,竟然都是一致的對人羨慕和對馬惋惜的神情。
這樣的神情我是不陌生的,以往騎瀲的“逐風”時,便常常能見到,這“盜驪輕驄”自然是要比“逐風”更為出名,因此重又見到這樣的神情,我倒並不意外,只是不由得宛爾一笑。
那一隊軍士裡面大概有人是在“半溪”客棧前見過我一面的,因為那時太過匆忙,看得不清,此刻見我笑了,方如大夢初醒一般反應過來,不由自主的喚了出口:“王妃?”
我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其餘人皆是大驚,立時解下頭盔就要對我行大禮。
他們對南承曜行的都只是軍禮,這大禮我如何敢受,忙輕巧的躍下馬來,避讓謙辭道:“諸位將軍戍邊辛苦,勞苦功高,又是在外面,這禮就免了吧,慕容清當不起。”
南承曜微微一笑,卻並不出聲阻止,他走過來站到我身旁,任由一眾下屬紛紛行下禮去。
他的聲音微微帶笑,淡定從容,響在這漫天飛雪之中——
“你是我南承曜的王妃,是這世間可以與我比肩而站的女人,沒有什麼是當不起的。”
我抬眼看他,他沒有看我,側臉的輪廓,印在風雪中,英俊異常。
那一刻我微微垂下眼,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某根柔軟的弦,被輕輕觸動。
十日後,鄴城北城門外,南承曜親點三軍,整頓待發。
我換上了一早準備好的衣裳,親自捧了餞行酒,款款步下城樓。
雖然我此行並未準備女裝,可為了這一日,仍是讓疏影跑遍整個鄴城買來可以找到的最好綾錦,親自動手,日夜趕工,精織細縫煞費苦心,終於在今日趕製出這件粲然生輝的華服。
紅色牡丹綾錦長裙逶迤曳地,裙襬處金絲繡成的鳳凰振翅欲飛,我一手輕挽屺羅金絲軟紗,腰際系的正是那塊白玉飛燕佩。
漠北邊遠,民眾難得窺見天顏,對皇族成員總是帶著莫名的嚮往與崇敬,我面帶雍容完美的微笑,儀態端莊的輕移蓮步,向南承曜緩步而去,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宮廷禮儀的最佳典範,留給世人一個合乎想象的身影。
此時此刻,我代表的,不再是我自己一人,而是南承曜的妻子,南朝三王妃慕容清。
由於找不到合適釵環的緣故,我在擾擾鬢髮間,斜簪了幾支寒梅,倒比那些普通珠花多了幾分靈氣與飄逸,我聞著淡淡梅香,儀容優雅的福*去,然後雙手舉起這餞行酒,虔誠祝禱:“第一杯酒,願天佑南朝,戰無不勝!”
我將酒汁灑於塵土,再斟滿金盃,微笑著奉與南承曜:“第二杯酒,臣妾恭祝殿下旗開得勝!”
他接過,淡淡笑著,一飲而盡。
我再親手斟滿第三杯酒,儀態端莊的對著南承曜身後整裝待發的三軍將士揚聲道:“第三杯酒,慕容清敬我南朝諸位勇士,我與你們的妻子、姐妹一道,在鄴城等眾位英雄凱旋歸來!”
“誓破北胡!誓破北胡!誓破北胡……”一時之間,三軍將士豪情萬丈,聲音響徹雲霄。
南承曜微微笑著,自我手中接過金盃,緩緩舉高,頓時,原本人聲鼎沸的地方再無一人說話,只聽得他的聲音堅毅篤定的響起:“諸位勇士,今天,我們為了保衛家園,守護我們的父母、妻子、姐妹而戰,曜在此與眾位同飲此酒,來日必當以富貴相見!”
將酒杯交還給我的時候,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覆上了我的手背,沉穩而溫暖,安定人心。
他定定的看著我的眼睛,極輕極緩,卻是一字一句的開口道:“等我回來。”
我沉柔看他,輕輕點頭。
他微微一笑,鬆開了我的手,姿態瀟灑的翻身騎上“盜驪輕驄”,白羽鎧甲的背影漸行漸遠,只留給世人一個風姿驚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