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薑慈抓起最後一把骨灰,抬高手臂,攥緊的手卻久久沒有鬆開。
她始終麵無表情,不悲不痛,彷彿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隻有長發隨風肆意飛揚。
悲極生默,痛極心死。
哀莫大於心死,莫過如此。
所有人都看著她攥緊的手,不勸不動,隻紅著眼睛迎著海上的冷風,耐心地看著。
可即便薑慈攥得再緊,那白色粉末還是從她指縫裡流瀉出去,頃刻間被風吹散,再也看不到去處。
薑慈閉了閉眼,倏地鬆開手。
一瞬的粉末飛舞後,全都落到了茫茫大海裡。
錚錚忠骨,魂歸天地。
所有人鞠躬默哀。
海浪翻飛的大海上,安靜肅穆得宛若無邊無際的墓園,隻有遠處遊輪的汽笛聲長長響起,也像是為這片悲痛奏響的哀樂。
所有流程結束後,大家都沒有離開,甚至原地不動,都在默默地和各自心裡的傅成深做最後的道別。
薑慈懷裡抱著空掉的骨灰瓶,站在船頭,良久,良久。
她腳下彷彿生了根,牢牢地矗在了那,麵無血色的臉上隻有一雙眼睛紅得流血,卻已然沒了往日裡的光彩,死灰一片。
顧念拿著大衣走到薑慈身邊給她披上,挽住她的胳膊輕聲道:“這裡風大,你還在坐月子,該回去了。”
薑慈一動不動,仿若未聞,那堅定看著前麵的眼神,讓人多看一眼,就會心疼地落淚。
顧念眼裡沁出淚水,抬手幫她把亂飛的長發別到耳後:“景初還在家裡,要是回去晚了,小家夥該哭了。他還那麼小,就喜歡媽媽多陪伴。”
薑慈終於有了反應,緩慢轉過來,死水般的紅眸看向顧念。
幹涸的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腳下卻緩慢地轉身過去,向艙內走去。
眾人鬆了一口氣,默默跟了進去。
一路沉默地回到別墅。
梁可心和顧念攙著薑慈進去上了樓,換衣服去看小景初。
薑慈始終不哭不哀,沉默地給孩子餵奶,最後躺在小家夥身邊,輕闔上了眼。
顧念不放心,要在這裡寸步不離地陪著。
外間,梁可心悄聲對顧念說:“我和保姆在這看著,你去休息會,這些日子你都沒怎麼閤眼。”
顧念搖頭:“我不累。”
梁可心輕拍了下她的手:“其他人都走了,焰哥還在樓下,他在等你。”
顧念怔了下,下意識看向梁可心。
梁可心對她點了點頭:“不是我要替他說話,焰哥最近處理深哥的後事也挺辛苦,國內國外跑了很多趟……他好像也要回德國去了,你真的不去見下?”
顧念眼裡剛壓回去的一些情緒又翻湧上來。
她流露怯懦,立刻避開梁可心的眼睛。
自從那日在小慈搶救室門口見到傅成焰後,直到今天才又見到。但有馮子軒那個家夥有意無意地總提他,她知道傅成焰最近奔波不少。
傅成深到底是位高權重的人,想要按他的遺願辦身後事,一點訊息都不傳出,太難,也不太合規矩。而他這些年深受百姓愛戴,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很難壓下。
這些,都需要傅成焰去處理。
今天出發在這裡見到時,他隻深看著她,一言不發。
可那一眼,讓顧念一下子萬箭穿心。
幾天時間,他清減了一圈,俊臉上稜角更加分明,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整個人看著憔悴又破碎。唯一沒變的,是看她時的眼睛。
深情濃鬱,裡麵揉著一團化不開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