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百總是說自己是被家裡忽略的那一個,他爸媽都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管他。過年的時候,是他們難得能夠坐在一起的時候。但他們坐在一起,往往最後就會變成他爸媽對他的批鬥大會。李治百每每這個時候就會跑到群裡面吐槽,氣沖沖地問他們“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不同的家是不一樣的相處氛圍,但沒有家的人,是同一種只能自己體會的孤單。
他從床上坐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
別一個人沉浸在這種情緒裡了。
陸嚴河認真地讓自己振作過來,決定給自己找一點事情做。
他開啟膝上型電腦,開啟那個用來儲存了很多“金點子”的資料夾,一個個地看過去,然後,點開了一個名為“劇本”的資料夾。
裡面有一個劇本,是《人在囧途》,那只是一個大綱,還有一個草稿模樣的劇本初稿。
初稿是他自己寫的,沒有給任何人看過,包括陳梓妍。
陳梓妍之前說,她會找編劇來把這個故事改編成劇本,但他自己也嘗試過,那個時候,他沒有這方面的能力,努力地把劇本擠出來,寫到最後,連自己都覺得幹,乾巴巴的幹。
但是這一刻,他忽然心血來潮,想要再修改一遍,他也不知道怎麼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就像是需要這樣一個已經盤桓在他心中許久的故事,來沖淡他無以復加的孤獨感。
這部電影,陸嚴河認認真真地看過,是跟爸媽一起看的,笑得前俯後仰。
他突然就對這個故事有了新的感受。
《人在囧途》,講的是搞笑,可那麼囧也仍然堅持在路上,因為是歸家之途。
天真也好,精明也罷,無論是誰,都要回去。
陸嚴河一直改到凌晨兩點。
除了經典的臺詞,陸嚴河其實沒有辦法原封不動地複述出每一句臺詞。
他只記得那個故事,記得一些搞笑的段落。
他把自己記得的內容寫了進去,然後開始在這個骨架上,自己來填充血肉。
一個憨傻老實,一個精明市儈,截然不同的性格,碰撞出刺激的火花,從互相不理解,但互相認同。
這樣的修改補充其實沒有任何人在催促他,但他卻有一種急迫感,想要儘快修改出來的急迫感。
陸嚴河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內心深處有一種召喚。
——這也不是你寫的劇本,你是抄的別人的,這是哪門子的召喚?
腦海中有這樣一個聲音在質問他。
他沒有理會。
——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你的,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但你自己永遠知道。
劇本中,陸嚴河敲下最後一行字。
那是精明市儈的李成功在這個故事結尾說的一段旁白:我知道,有的東西它其實永遠不屬於我,但是,我見到過,所以我要把它告訴你們,比如有人真的可以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裡保持單純善良,比如發生在我和這個人身上的這個故事。它對你們來說是一段剛看完的故事,但對我來說,它是一段常常想起、偶爾懷念的往事。後來我沒有再見過那個傻帽,但我常常想起、偶爾懷念他。
陸嚴河站在凌晨兩點的窗戶前面,看著外面黑漆漆的世界。
他終於給了這個故事一個交代。
陸嚴河把這個修改好的劇本透過郵箱發給了陳梓妍。
他問:梓妍姐,有沒有可能,我能自己來導演這部電影?
郵件傳送過去以後,陸嚴河鬆了口氣,在床上躺下,關燈睡覺。
這一覺睡得格外沉,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一覺無夢。
大年初一,一大早上,陸嚴河就收到了很多人發來的祝福簡訊。
陸嚴河坐在床上一一回復,光是回覆就花了半個小時左右。
再一看時間,哦,都不是一大早上了,這都已經早上九點半了。
難得睡了個懶覺。
陸嚴河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