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滿意於楊素、裴世矩辦事妥帖,當夜就發了一道明旨,參與修建運河的一應臣僚具有封賞。
其中又以楊素的賞賜最重。
皇帝知道他不好女色,也並不看重財帛,居然把自己的坐騎賞賜給了他,還賜了一對玉扳指,一副八石雕弓,一套寶甲。令朝中的文武貴戚側目不已。
相比較起來,裴世矩的待遇就不如楊素了。
但裴世矩幾經磋磨,也磨鍊出了,幾番揣摩,他也明悟了皇帝此番在釋放些怎樣的政治訊號,他明擺著在拷問這滿朝臣僚,尤其是宰相高熲:
“你們覺得楊素做這個左相怎麼樣?”
這顯然是一個錯誤選項。
陛下太過多疑,好不容易按下一個葫蘆,豈能容忍再起一個瓢?尤其是這個節骨眼,左相唐邕即將辭相,各方勢力都想爭一爭這個位置,朝中不會安寧。
皇帝恐怕也正想借此觀察一下大臣們,尤其是宰相高熲的反應。
陛下想知道,有哪些人想爭?他們能觸及的邊界在哪裡?
高熲如果說楊素能做左相,陛下不會讚賞高熲,只會對這個性格剛強的拗相公起疑心,更加不滿他漫天要權的行徑,高熲唯有否決,也只能否決!
第二天上朝,高熲就對著御座上的天子開噴了:
“陛下對楊素賞賜恩遇如此之重,這豈是愛護臣子的道理?楊素確實才幹不凡,可畢竟太過年輕,稜角分明,少年顯貴仍不知足還要晉為宰相?!臣敢問陛下,待到他再立新功,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陛下在時還能把握得住,可後嗣之君又要如何自處?”
此言一出,不光群臣驚訝,連立在角落冷眼觀察的裴世矩也悄悄變了臉色。
高熲好大的膽子!
皇帝沉默良久,兩指輕輕敲擊御案,雖然板著一張臉,目中閃過種種難言情緒,唯獨不見丁點怒色:
“高卿家未免太過言重了吧,朕用人從不看年齒、出身,況且,朕記得愛卿也比楊素大不了幾歲,按照卿家這個說法,朕豈不是也不該用你做宰相?”
高熲垂目,對著天子再行大禮,而後鄭重萬分說道:
“陛下不嫌臣年輕位卑而用臣,臣感激涕零,但臣所言句句發自肺腑,絕無半點私心!”
高緯一手撫額,很是頭疼,隨後擺擺手道:
“近來左相身體頗感不適,要找朕辭相,朕正頭疼何人能接替唐邕的權責,本來覺得楊素有衝勁,本事也大,或許可以勝任,但你又不許。
“也罷,朕就聽你這一回,不過你既然否決了朕一個人選,便要還朕一個人選,愛卿覺得…誰來做這個左相合適?”
嘶~
殿內一片吸冷風的聲音。
這一對君臣之間的對話實在太過直白,直白到沒有一點掩飾,直白到近乎荒唐!
但也充滿了機鋒,二人之間的每一個對話每一個字眼,聽起來都隱隱有劍影刀光潛藏其中。
朝中大臣都悄悄立起了耳朵卻不敢抬頭,生怕遭了池魚之殃。
陛下究竟是什麼意思?高熲居然受寵幸若此?誰來做這個左相都能讓高熲一言而決?
裴世矩悄悄望去,將眾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