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再經歷一次,當年被俗事所累的人們,有的依舊累在其中,有的則早已看淡。
佛宗道教都在擔心即將屠戮江湖的那個恐怖強者,那場相隔了三十多年對決的勝負。但最終也只能在冬季到來的時候才能知曉。
若你抬頭髮現了濃重的夜色,那或許是黎明,意味著天將明。但也有可能正是夜之深處,等待你的是漫長的黑暗。連慶一戰的經歷者中,天下最有可能與寧無邪並列第一的劍客雲滄玄被重傷,而排名最為靠前的佛宗方正大師,張天師則都險些敗北。
若那把浩海劍沒有到來,也許如今的武林,將損失三名最強的高手。
老天師與葉依然不分晝夜的參悟著,方正大師於千佛山後山也在翻閱著典籍想著辦法。而時局動盪,在楚軍現世之後,帝星將佔據長河以北欲要攻下連慶,看似大戰在即。
這是一個比去年秋天更亂的秋天。
但去年秋天裡,那些拯救了武林隨後又拯救了這個國家的人們此時此刻,卻很清閒。
南蠻秘境,銀月國邊境。客棧。
秋老虎依舊讓這片土地還停留在夏日時的炎熱,南蠻秘境當地的人們都穿著很少的衣服。銀月國宸回不是第一次來,就在幾個月前,他以一個重傷垂死之人的姿態被阿卡司所救。
銀月國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作為皇子多年的阿卡司,就將在最近成為銀月國的國王。
這個大陸版圖上最小的國家,卻又是南蠻秘境諸多部落裡最大的部落,如今,銀月國的老國王身患重病,就將死去。客棧前來銀月國,便是因為此事。
雖說是邊境,但銀月國的大小也就相當於帝國的一座城,客棧離皇宮的位置也不算太遠。這一次,公輸琉璃與鍾雲秀這兩名女子也在前去會見阿卡司的路上。
幾日之前,宸回接到了風展透過秦落傳來的書信。
書信之中風展提到所有的事情都已經交接完,所有的擔子也不再由他揹負,如今連慶山外雖然有楚軍保護,但也不再安全,風展準備在最近帶著依米和唐索野前往南沙城,而風展,自現在起,也不再是楚軍的領袖,而是客棧的跑堂。
關於風展的選擇,此間唯一有疑惑的大概便是廚子了。
廚子與風展其實有些相似。
將來如果可以重振丁家,廚子便一定會努力的做到這些。
子承父業一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風展並沒有這麼選。將來極有可能是從楚國皇帝,即便不是皇帝也會是開國功臣的風展,對這一切都選擇了放棄,而是來客棧做一個跑堂。
丁七兩想不明白。在前往銀月國皇宮的路上提起了這件事。
但書生的一句話卻讓他明白了些。
“即便將來你戰勝了刀鬼,成了丁家家主,重振丁家,成為了比齊家更強的武林豪門,可你只是一個豪門的家主,你可以將一切的事情都交給你將來的兒子,或者你的族人去做,甚至你都可以把家主讓出去,退居為一個幕後的長老,就好比如今的齊麟牙。而這些,並不妨礙你繼續做客棧的廚子,你可以隨著我們一道遊山玩水,過著世間最自由的生活。”
丁七兩不自覺的點點頭。
“但風展不一樣,跑堂他揹負的使命太沉重了,你以為你們都是在重振往日覆滅的勢力,可家與國之間的差別無法忽視。他是這世間展翅飛翔九萬里的雄鷹,做了那麼多年看似灑脫實際上毫無自由的賊,就會明白,自由才是最可愛的。”
丁七兩懂了,卻是納悶道:“你怎麼跟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書生嘲諷道:“你好歹也是個廚子,打的比喻能不能不這麼噁心。”
隨即書生說道:“我自然懂,因為現在皇帝就算把言番的位置給我,我也不會離開客棧,而這與風展想要回到客棧的原因是相似的。”
宸回這個時候回頭,微笑說道:“我與廚子和先生也算是江湖裡相識最久的了,即便是小琉璃也入了客棧快一年了。現在想想,去年招募各位,廚子先生,阿秀風展琉璃,真的是極大的緣分。”
書生說道:“你想說什麼。”
宸回說道:“這間客棧能開多久我並不清楚,如今的我們還很年輕。”
書生冷哼一聲。
“但將來各位都會有自己的事情,說起來,跑堂也好,廚子也好,先生也好,都該有著屬於自己的使命,或者說夙願吧?將來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分開。”
宸回倒是說得很平靜。
書生說道:“在秋天言離別可真不是一件讓人覺得有詩意的事情。你一個粗人,怎麼淨跟那些文人騷客學。”
沉默了幾息後,丁七兩說道:“先生至少有句話說得很對。”
宸回問道:“哪一句?”
丁七兩說道:“即便將來我做了丁家家主,我重振了丁家,丁家的刀法再次排在了齊家的刀法之上,我也還會是客棧的廚子。雖然這一年來死戰無數,幾次差點丟掉性命,但我還是很喜歡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