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我……好疼啊……”桑丫的聲音細微到幾乎聽不清,但話音裡的痛苦意味依舊讓鍾雲秀心疼不已。
而那年輕人還在說道:“大夫,小女孩活不成了,我看你還是先救其他人吧,這時間可不等人,要是再死兩個,便是你也走不了了吧?”
年輕人指著那名年輕女子說道:“她可是快要死了。這老頭子也一樣。大夫,取不出蠱蟲,你又如何救這個小丫頭。還是讓她自生自滅吧。大夫,如果這次對決你輸了,救不了我們也便罷了,外面可還有無數的病人等待著救治呢,何必為了一個小丫頭把一切搭進去呢?”
與彌藏的對決勝負意味著什麼,鍾雲秀一直很清楚
商人也說道:“大夫,我可以給她家裡人錢,您快救救我吧。”潰爛的傷口雖然已經止住,但這商人哪裡吃過這些苦,只恨不得立馬就能痊癒。
慢慢的,第二層開始變得喧鬧起來,年輕人也好,老管家也罷,又或者那個商人,都在不停的說著話,內容無非不過是希望鍾雲秀做出最理智的選擇。
鍾雲秀忽然抬起頭看了一眼黑暗中一直觀望著這一切的彌藏。
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變得模糊起來,商人急切的哀嚎,年輕人惡劣的話語,老管家的無情附和。乃至桑丫痛苦的呻吟聲。都漸漸的變得模糊起來,鍾雲秀只能聽到一股嘲笑聲。
這個世間有好人與壞人,有善與惡,但在醫者眼中,每個人都值得被救贖。這是鍾萬毒和母親教過的話,鍾雲秀這些年一直信奉著這句話,無論多麼惡劣的人,在醫者眼中都有被救贖的權利。
可當有一刻,兩種人等著被救治,好人註定難逃一死的時候,又當如何選擇?桑丫只是一個小女孩,生命才剛剛開始,這個世界固然不那麼美好,但活下去才能將不曾見過不曾感悟過的遺憾彌補,才能等來生命中美好的事情。可如今,她成了註定要死去的那個人。
手握的越來越緊。
自己輸了。鍾雲秀忽然想到彌藏最終還是贏了。她看重那個年輕人,老管家,商人,角落的彌藏,這世間有些人就是這麼理所應當的認為活著的過程就是成全自己犧牲他人,他們永遠不會有愧疚感。或者這本就沒有錯,沒有人該為了其他人的性命而捨棄自己的性命。他們只是做了他們認為最正確的決定,為了一個必將死去的小女孩捨棄自己活下來的機會麼,換做其他人也該是一樣的選擇吧?這也許根本無論善惡,而是本能的就該做出這樣的選擇。
如果放棄救治桑丫,或許還有一線機會贏得這場對決,但這一生恐怕也無法將小女孩死前痛苦的樣子給忘記,永遠會懷疑是否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值得救贖?
彌藏看著這一切,開心的如同吃了蜜一般,恨不得手舞足蹈起來。他得意洋洋,彷彿忍不住要炫耀,你一定沒有想到我會將蠱蟲種在年紀最小的小女孩身上吧。他自然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感到罪惡,在看到鍾雲秀的表情的時候他只會感到喜悅與暢快。時間已經不多了,彌藏等著鍾雲秀做出決定,無論鍾雲秀打算救其他人繼續贏得這場對決,還是說會就這麼被打敗毫無作為,對於彌藏來說目的都已經達到。至於最後的對決結果如何,他根本不在意。便是鍾雲秀贏了,她也不過是靠著無視了一個孩子的死活取得了勝利。
規則只是愚人用來約束自己的,彌藏從下蠱的一刻開始,就已經算是捨棄了所有的規則。所以最後的輸贏,他自然也只會按照的自己意願來行事。這也就是為何他帶著一具藥侍的原因。彌藏哪裡是要與鍾雲秀比試醫術?他只是要徹底的摧毀鍾雲秀。
“小師妹,你會怎麼做呢?我可要你提醒你,時間不多了哦小師妹。如果要救人的話,你得趁早些,這場對決我可沒打算拖太久,再猶豫下去的話,其餘人都會死了呢,還是說,小女孩太可愛了,你想要其他人跟她一起陪葬呢?這樣的話,也很有意思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彌藏肆無忌憚的笑容響徹在第二層裡,聽到了彌藏的話語後,其他人更慌了。鍾雲秀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桑丫快要死了,她很想去救桑丫,但是從一個小女孩體內取出蠱蟲,若不憑藉流雲訣,她根本無法辦到,因為強行取出蠱蟲勢必會讓桑丫的體內的臟腑被啃噬,桑丫一樣會死,而如今,鍾雲秀哪裡還有半點內勁施展流雲訣?治療斷臂的年輕人之時她便耗光了所有的內勁,以自身真元來強行運轉流雲訣。如今再救桑丫,她將不會再有半點體力留存,甚至還會有性命之危。
如果不救……
她過不了這一關。要是廚子在就好了,要是掌櫃賬房在就好了,鍾雲秀有些無助,無力感油然而生,努力救治的兩個人,都直接或間接因為蠱毒而死,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理智告訴她要放棄救治桑丫,但是桑丫痛苦的呼喊就響繞在耳畔。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小女孩被蠱蟲活活咬死,無動於衷的去救其他人麼?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彌藏看著鍾雲秀的樣子,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無論這個女醫在這大半年裡跟隨末樓客棧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在彌藏看來,終究還是太嫩了。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將一個人的意志瓦解。
“娘……”桑丫望向了那個年輕女子。
鍾雲秀一愣,她知道這九人該是認識,卻沒想到桑丫和那個侍女是母女。
那年輕女子匍匐著一步一步爬過去,費了好些力氣終於來到了桑丫的身邊,她自身亦中了不輕的毒,但此刻哪裡還顧及得了這些毒,這女子說道:“姑娘,你救救桑丫吧,她還是個孩子……江湖恩怨……本不該牽扯到她啊!”
鍾雲秀顫聲道:“你是……桑丫的……母親?”
那女子搖了搖頭哭著說道:“我只是小姐的侍女……咳咳……咳咳咳……星辰宗經常會照顧一些與父母走失或者沒人要的孩子,桑丫不是我的女兒,但是是我一手帶大的,桑丫心性善良,姑娘,你救救她吧……她還太小了……不該死在這裡啊!”
鍾雲秀深吸一口氣,她知道這個年輕女子已經活不久了,可是與其他幾人不同,這女子似乎從來沒有呼救過。鍾雲秀以為她是放棄了自己,此刻才知道,她只是希望將自己的機會留給桑丫這個小女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