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雲秀已經能隱隱聽到來自其他層的戰鬥的聲音。整座月河塔都在微微的顫抖。她有些慌,但不得不強行鎮定下來。因為醫者不能比病人先亂了方寸。她也必須相信她的夥伴們。
九個中毒的魔宗之人已經猜到了鍾雲秀的身份該是來自宗門或者說宗門盟軍的醫者。原本絕望的九人不禁都燃起了希望,但又各自不同。他們每個人都中了毒,雖然深淺不一,但都非常痛苦,都以為自己下一刻就將死去。
這是彌藏的用意之一,無論鍾雲秀先救哪一個人,都將會招自其他人內心的不滿。但有一點不可否認。彌藏給了鍾雲秀贏的可能性。她無法救下全部人,卻能救下半數的人。只是到底會如何選擇,彌藏也很期待。
鍾雲秀想的不多,先安撫道:“各位放心,我剛剛觀察了下,你們中的毒雖然不相同,但都非劇毒,給我一點點時間,我一定能調配出解藥。”
那貴婦人聽後眼中閃爍著希望的神采,無比渴望的目光注視著鍾雲秀,但隨即,她失望了,鍾雲秀選擇了救治小女孩。
彌藏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笑容裡的邪惡意味更濃了幾分。
但其餘的人似乎也沒有意見,那帶刀的老者說道:“姑娘可是我星辰宗之人?”
話音方落下,年輕人中那個幾乎沒有受傷中毒也該是最淺的人說道:“喂,老頭兒,我們早已不是星辰宗的人了。”
老者冷哼一聲,不理會這年輕人。其餘人聽聞年輕人這話,也都神色各異。
鍾雲秀正在給小女孩把脈,小女孩的呼吸微弱,臉色蒼白,似乎在忍受極大地痛楚,她另一隻手撥弄著小女孩額前的頭髮,神色極是溫柔。
兩名女子中那個稍微年輕些的女子目露感激之色說道:“小姑娘你一定救救她啊。”話音之中帶著幾分哭腔。
鍾雲秀笑了笑說道:“你們放心,我會竭力救好你們每一個人。我雖然不是來自星辰宗,但我家掌櫃與貴宗宗主乃是至親。貴宗的事情,便是我客棧的事情。”
若是鍾萬毒在此,或許將感慨自己女兒的成長,不是醫術上,而是心性上。鍾雲秀說這番話的時候自有一番氣度。便連彌藏也有意外。這個女子,哪裡還有半點當年南蠻秘境時的柔弱無助?
小女孩微微張開口,痛苦神態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道:“謝……謝……姐姐……”
鍾雲秀目光裡滿是憐憫,手中的銀針卻是飛快的刺入小女孩的背部,以鍾家不傳的針灸之術從經脈處抑制毒素的擴散,這個過程有些痛楚,常人亦是難以忍受,遑論一個小女孩,鍾雲秀問道: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桑丫。”
“桑丫,很可愛的名字哦。桑丫,姐姐會治好你的病,但是會有一點點的疼,不過過一會兒等你好了,就不會再疼痛了。就又能跟以前一樣去玩耍了。”鍾雲秀的語氣無比溫柔。
桑丫乖巧的點了點頭,牙齒緊緊的咬著嘴角。鍾雲秀很仔細的詢問了桑丫到底是怎麼一個疼痛難受,小女孩也在認真的思考著,吐字有些費力,因為過於疼痛,但終究是慢慢把所有鍾雲秀需要的資訊一點一點說完。
過於蒼白的膚色讓鍾雲秀想到了一種毒,父親鍾萬毒曾經提及過的血裂花之毒,中毒之人體內的血液會被毒素一點點侵佔。這種毒會伴隨著巨大的疼痛,多用於刑罰。鍾雲秀的目光裡閃過一絲怒意。她已經不再試圖斥責彌藏連小孩也不放過,這世間有一種人,在他們的眼裡並沒有所謂的同類,放置在某個極端的環境裡,一旦餓了,就可以吃掉其他人。
彌藏便是這樣的人。鍾雲秀以前一直不理解彌藏為何能露出那樣天真無邪的笑容,以至於父親當年都被騙過去。現在她明白了,彌藏的內心是真的以為這些事情根本不算罪惡,或者說,罪惡才是他最本源的狀態。
桑丫的疼痛慢慢的減輕,在鍾雲秀用鍾家的針灸之術抑制毒素擴散後,桑丫慘白的小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細弱但真實存在的紅潤。
隨後鍾雲秀開啟了背來的藥匣,血裂花之毒因為在南蠻很常見,她隨身攜帶的藥瓶裡便有解藥,南蠻秘境的毒蟲毒草很多,但大多事物之間卻又相生相剋,譬如這血裂花之毒竟然可以以血見蜂的蜜來解。
鍾雲秀知道時間緊迫,在配好藥物喂桑丫服下後,她輕聲說道:“桑丫,姐姐去救其他叔叔嬸嬸,你好好休息,睡一覺起來後就沒事了。”
桑丫點點頭,顯得疲倦不已,額頭上佈滿了細密難覺的汗水。小女孩確實感覺到了疼痛緩和不少,一直竭力的忍耐著,希望不給鍾雲秀添亂。
鍾雲秀心中有一杆稱,她知道終究有人會死,她不知道的是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麼,但她明白,自己能做的事情,便是能救一個是一個。
下一個等待她救治的,是那個帶刀的老者,這老者修為不低,該是魔宗裡不多見的高手客卿,見到鍾雲秀走過來的時候,臉上帶有羞愧之色,說道:“我這老命不要也罷,小姑娘你莫浪費時間救我,去救其他人罷……”
鍾雲秀搖頭說道:“老伯你雖然武藝高強,但中毒跡象卻是所有人當中最深的,若非桑丫年幼,痛楚不堪忍受,我本該是先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