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輕笑,“我可沒有饒過她的意思。只是這誅仙台跳下去,魂飛魄散,連輪迴轉世的機會都沒有,未免也太過嚴厲。依我看,季子虞是個禍患,該除。斷她仙根,剔她仙骨,將她變成一個凡人即可。一來那骨碎心裂的痛苦也算是對她的懲罰,二來一個凡人掀不起什麼大的風浪。如何?”
“好了。”季子揚站起來,“一切事情皆因我管教不嚴而引起,季子虞犯下罪責,應當受罰。就如月滿仙姑所言,斷仙根、剔仙骨。而我,便自罰兩百神策。予諸位一個交代。”
“子揚,你瘋了?”
天機不敢置信,千年前季子虞犯下那麼多的罪孽也才七十二神策,如今只一個管教不嚴便承下兩百神策!縱他有再高深的功力又如何,兩百神策下去,且不說會白白折損千年功力,少不了也是一遭皮肉難以承受的痛苦。
“兩百神策未免太過重了些,上君還是再鄭重考慮一下吧。”水月華勸道。
“不必了,我既身為九重天上君,豈有減輕罪責的道理?今日我以身作則,來日方能使將士心服口服。”
“好!”紫胤拍手叫好,“既然上君意已決,大家便不要再阻攔。相信上君必能安然走出律己司。”
季子揚不想與紫胤過多糾纏,沒有答話,而是飄飄然地從容不迫地走下高臺,前往律己司領罰。
這一天整座崑崙山出奇的靜。
神策的聲音,一聲一聲迴響在各處,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打在眾人心上。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想象中落魄的季子揚並未出現。
從律己司出來,他身上的白衣已化作紅衣,他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可他的表情卻仍舊是淡淡的樣子,彷彿剛剛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不見絲毫疼痛之感。要知道千萬年來,受神策之人哪一個不是走著進去,躺著出來,更有甚,從未出來過。
再觀季子揚,若非他身上淋漓的鮮血有誰會想到他剛剛承受了兩百神策?他的修為到底有多麼深厚,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敢去探究。
“子清?”天機追上去。
“並無大礙。子虞的受刑之日安排在三天以後,這裡先交給你了,我先回長生殿。”
天機點點頭,“你好好歇息。”
季子揚放下心,乘雲而去,走時他的腳步有些虛浮。
剛到長生殿,一口甜腥湧上,季子揚靠在門沿,竟沒有力氣站起來。
他小憩一會兒,才勉強站起來,有些踉蹌地回到內殿。他靜息打坐,涼風從剛剛子虞打壞的窗戶裡吹進,夾雜著泥土的味道。
許久未回長生殿,他今日才發現,從前的滿園梨花,竟都被盡數砍了。
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當他第一眼看到子虞時,她眼中的熊熊怒火,她眼中的恨,她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飾。那個樣子,陌生得讓他無法靜心。
他從袖中拿出一把桃木做的摺扇,這是當初她入淨初池時,止戈交給他的。
他的手輕輕在上面摩挲,不知為何,千年前開始出現的不堪入目模糊幻象,這些日子越發明顯。隱約中,他總覺得他的記憶缺失了一段異常重要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而一切,似乎都離不開子虞呢。
此刻另一邊。
子虞悠悠醒來,眼前是無盡的黑暗,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淨初池。
手臂傳來莫名的痠痛感,她這才發現,她的手上腳下,都被很粗的鐵索鎖住,無論她怎樣掙扎都沒有半點用處。她每動一下,鐵鏈與鐵鏈,鐵鏈與地面之間就會發出刺耳的聲音。
哥哥,你又走了嗎?
子虞看著四周,不由地覺得有些悲涼。
她一直口口聲聲說著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可她心裡明白,若非她的一意孤行,事情的結果會改變很多。
她最恨的,應該是她自己。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她無法接受所以選擇了逃避。可當一人獨處時,心裡卻比誰都明白。
“止戈、雲羌,你們要好好的等著我。不久後,我就會來陪你們。”
回看世間,似乎值得她留戀的,要麼被她捨棄,要麼捨棄了她。
活著,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