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崑崙仙山。
雨後清新,輕微的風吹來,夾雜著淡淡的泥土香味。
有一人白衣勝雪,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愴然的景象。從前繁茂錯落的梨花樹早已被移除,只在土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深深的印記,來記錄曾經的足跡。
不是說梨花開了嗎?子虞。
男子仰頭,才發現天地遼闊,不知何時曾經親密如他們,現在卻早相隔萬里。
又是那抹心口硃砂一閃而過,男子皺眉,情緒總是被幻象所左右。
這,還是你嗎?季子揚。
“沒想到咱們的崑崙仙尊也會露出如此無可奈何的表情。”身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不乏清冷卻帶著淡淡的嘲諷,“季子揚,原來你也是有弱點的。”
季子揚回首,“月滿?”
“在這兒見到我很意外嗎?”女子身著青衣,周身更有淡青色仙霧環繞,修為不淺。正是玉女峰上的月滿仙姑,那位獨戰三千妖魔大獲全勝的女戰神。她緩緩走上前,自成風華。
“不意外。”季子揚轉過身去,又低聲道,“崑崙,本來就是你的家。”
月滿格格的笑起來,杏眼中分明閃著淚光。
“季子揚,你還是老樣子,總能一句話戳中別人心中最痛的傷。”
季子揚低眉,輕聲道,“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對於月滿他還能說什麼呢?
月滿笑起來,樣子可憐又可悲,“對不起?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句對不起。”
季子揚不再言語,這麼多年過去了,月滿終究還是放不下。那些過去的傷就像是酒被掩藏在地下,兩者不同的是,酒會越來越醇,越來越香,而傷痛只會越來越記憶深刻,越來越刻骨銘心。讓人痴狂。
月滿看看四周,空蕩不已,梨花開似雪的勝景早已不見。她放緩了心情,隨手拾起泥土中的一朵殘花,“她可真是狠心,這麼多的樹,說砍就都砍了。”
“砍了也好,免留念想。”季子揚道。
“你更狠。”月滿偏頭看著季子清,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她這麼努力的在掙扎忘記,可你卻總是給她希望。”
是他一直在給她希望嗎?是他一直在招惹她嗎?
季子揚不由反問自己。
不想給他多餘的思考時間,月滿緊接著又問,“為什麼不和花神完婚?為什麼要選擇離開?你這樣做,不僅害了她,還把另一個無辜的人也牽扯進來。季子揚,難道你真的不顧天道禁忌,罔常倫理。愛上了她?”
“是,我愛她。可那只是兄妹之愛,並無男女之情。”季子揚的解釋顯得那樣蒼白,竟有一瞬間險些連他自己都不肯相信。
“兄妹之愛也好,男女之情也罷。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命輪訣,不可破。”月滿懇切地望著季子揚,她之所以會如此,只是因為她走過這條路,才懂得一路上的艱辛困難。
“她是你的緣。這一點不假。”月滿望著他,猶如看見當年的自己,“可你更應該明白,你,是她的劫。你想讓她死嗎?”
季子揚身形微微一頓,命輪訣,緣劫滅。只要靠近,獨活一人。而事實證明,離開的往往是遇劫之人。這大概就是每當他試圖靠近,卻總是給她帶來無妄災禍的原因吧。季子揚苦笑。
“你與她兄妹相稱,想借此壓下心中情愫。真是可笑,連父女身份都壓不住的感情,何況只是一聲哥哥?難道你想重走一遍蜀莫的道路嗎?”有什麼東西打溼了衣衫,月滿伸手一摸,是冰冷的淚,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季子揚慢慢地看向她,久久端詳著月滿的面容。與記憶中她當年的模樣重合起來。
緲緲虛空,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當年崑崙有二尊,掌門松鶴仙人、仙君蜀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