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照大明朝的規矩,一個人成了舉人,當了官也是可以考進士的,只不過這樣做的人很少。
一般來說,一個舉人三次會試不中,就可以到吏部去註冊,然後等待六年一次的大挑。但舉人多,而官職少,因此機會很少,得到機會,也是要去偏遠貧困的地方。
讀書人開蒙讀書,成為舉人,再三試不中,年紀也就在四十歲了,若再等六年大挑,進已經進入了人生的末期。當他當了官,想要再去考進士,就需要先報請上官批准,然後回鄉開解狀,然後赴京考試。
且不說上官是否批准,僅僅是這個過程,一年時間就過去了,而且成為進士,也只有百分之五的可能而已。
這些官場上的規矩和傳統,陳子壯自然是清楚的,因此才覺得自己兒子被騙了。
就算透過突擊學習,今年考中了舉人,又哪裡有官給他當呢?如此年紀,若是真的中舉,怎麼會去當官,還不好好備考,準備會試。
陳懷玉立刻說道:“父親,李先生是這樣安排的。
孩兒今年若是中舉,就走吏部大挑的爐子,讓孩兒去濟州當知州。明年的會試也可以考,下一次的會試同樣可以。只要過了會試,就能進殿試,他和皇上說好了,可以直接點孩兒為狀元。”
“大挑,今年哪裡有大挑?”陳子壯問。
“皇上說有,那自然是有的。”陳懷玉說。
陳懷仁眼見兄弟說話越發不著調,張口閉口說皇上,彷彿皇上就是家裡的僕役,可以隨意差遣似的。他見父親也已經動怒,立刻說道:“四弟,定然是李肇基騙你,他怎麼知道皇上會讓吏部大挑,又怎麼能讓皇上點你為狀元。”
陳懷玉當即推開兄長,說道:“當然是皇上答應了。
說了你們也是不信,李先生對當今皇上有救命之恩,皇上知恩圖報,待李先生如兄弟知己一般。
父親和大哥不是奇怪我為什麼和延平伯打了架,卻沒有引發延平伯的報復麼,那便是皇上派盧公公的調停的.......。”
“你莫不是失心瘋了不成!”陳子壯覺得實在離譜,呵斥說道。
陳懷玉卻也不懼,從袖中掏出一張便籤,遞給陳子壯,說道:“父親且看,這是不是皇上的親筆御書。”
陳子壯接過來一看,眼睛直接瞪大,他是當朝禮部尚書,自然是認識皇帝親筆的,但他萬難想到,皇帝御書會在自己兒子手中,更不敢相信上面的話。
這是弘光寫給李肇基的,讓李肇基勸說陳懷玉回南京上延平伯府道歉,而皇帝已經著人告知延平伯,不與陳懷玉一般見識。
“父親,這難不成真是......。”陳懷仁遲疑問道。
“確是天子御筆。”陳子壯雙手顫抖,一屁股坐在地上。
元氏也詫異:“還真是啊,我還以為那個李肇基在說大話呢。”
元氏的目的就很單純了,她不知道什麼國家大事,就知道自己的兒子去了一趟松江,被李肇基勸說一通回來後,就發奮讀書,日夜苦讀,要考舉人,只要考中了舉人,就能去濟州當知州。
至於為什麼能當知州,是因為那濟州就是被李肇基東方商社控制的地方。
這便是李肇基的安排了,濟州對於大明與日本之間的貿易極為重要,既要控制在自己手裡,又要成為大明的領土。辦法就是將其名義上送給大明,那麼給濟州安排一個信得過的知州就能做到了。
陳懷玉驕傲說道:“你們看到的,就只是一張便籤罷了,孩兒在李肇基的書房裡,見到了一沓皇上親筆寫給他的信件。
他與皇上,一直有書信來往。皇上召柳如是等罪婦入宮不成,便是把那等美女全都送去了給李肇基。
因為鄭森,柳如是回來了,可那龔鼎孳的妾,也曾差點被皇上召幸的顧眉,現如今已經被李肇基收納了。
父親應該也知道,松江新任知府陳上川,他的進士功名是如何得來的吧。”
陳懷仁和元氏都看向陳子壯,陳子壯嘆氣一聲,沒有說話。陳懷玉立刻解釋起來:“陳上川是咱們廣東的舉人,在遼東時一直做皇上的侍讀,皇上為了恩賞他,才著意今年初單獨開了一次恩科會試。
陳上川是讀書人,也有學問,但制藝之學並不出眾,八股文寫的也不怎麼樣,但還是中了二甲第九名。
若不是首輔沈大人一味壓著,皇上就要點他的狀元了。
有些事,連沈大人都不知道,我見皇上親筆寫給李肇基的,說當初答應給陳上川狀元,卻未曾做到,欠李肇基一個狀元,若哪日講談社出了進士人才,只要李肇基點頭,便給他補一個。”
陳家的家人也終於明白了一向放縱跋扈的兒子,怎麼現在忽然發憤圖強起來,原來是李肇基給他安排好了路,但並非是隨便走的。
有李肇基的支援,陳懷玉成為狀元的可能性是別人的成千上萬倍,但還是需要陳懷玉有真才實學的。以往陳懷玉不喜歡讀書,是因為讀書未必能考取功名,現在所有的功名祿位都準備好了,就等著陳懷玉去拿,他怎麼可能不用心。
陳懷玉眼見自己家人都驚住了,不說話,他正色說道:“父親,母親,若沒有其他的事,孩兒就回院子裡讀書了。
實在是距離入學考試只有二十日的時間,孩兒要加倍努力,不然就錯過機會了。
李先生雖然對孩兒不薄,但機會就這麼一次,若是孩兒不能入學,前功盡棄,若是孩兒今年不能中舉,濟州知州也就變成別人的了。說不定,狀元也會成別人的。
一步錯過,步步錯過,孩兒一絲一毫不敢耽擱。”
元氏點頭:“懷玉,你去就是了,我在你院子對門安排了人,有任何需要,立刻著人送信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