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基見眾人還是有些拘謹,笑著說道:“大家大可不必生分了。我在淡水商社初具規模的時候,程兄是第一批派人來貿易的。霍兄與高兄更是在陳四公子的事上多有出力,咱們本應就是朋友的。
把陳知府和王伯爺請來,是因為日後的事都要在松江地面上進行,有二位相助,大家做事也順當些。早晚也是要認識的,今日先見一見,日後打交道也能方便。”
與程璧同來的二位商人,一個名叫霍名嘉,一個名叫高程。前者是揚州人,後者則是蘇州人,與李肇基也是第一次見面,其實三人之間也只是相識,也沒有多少情誼,反而以往因為生意上的事,霍名嘉與程璧還有些嫌隙。
“既然大掌櫃說起這件事,在下也想多嘴解釋一句,當初是南京的徐尚書找到我的二位,我二位才為陳大人辦的事。大掌櫃也知道大明這邊的情況,尚書老爺吩咐了,我們可不敢拒絕........。”霍名嘉小心翼翼解釋起來。
他說的是解救被困於日本的陳子壯四子陳懷玉的事,當年長崎事變,陳懷玉身陷於日本,陳子壯愛子被執,聲名也受累,但也不能不管兒子死活,多方找人,解救兒子。
透過同年,找到了南京六部的一位尚書,又找到了霍名嘉與高程兩位與日本有貿易往來的商人,前去與日本交涉。
日本那邊經過查察,也發現陳懷玉與東方商社並無直接關係,而其背景深厚,因此不想為難,於是幕府下令放人。但執行此事的日本奉行卻藉機敲詐一萬兩銀子,最終掏這筆銀子的則是陳家原來的外莊掌櫃陳四安,因為這筆錢,他也與陳家恩斷義絕,再無仇怨。
但現在,陳子壯入朝為官,而江南的這些合作伙伴都知道東方商社與陳家一直不睦,生怕李肇基因為這件事遷怒於二人。
李肇基沒有讓霍名嘉說完,而是認真回應說道:“二位不用擔心,我對二位的做法並無異議。雖然我與陳子壯有些不和,但和四公子陳懷玉頗有交情,他當初在日本被執,也是受我所累。二位能救出他來,一解我心中愧疚。
二來,陳四安陳掌櫃為商社立下大功,他也因此得以自由,不再為陳家家僕,更讓我平添臂助。
四公子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怪罪的,請二位勿要憂慮。”
李肇基如此明白了說出來,霍名嘉和高程二人都是心情舒緩了許多,高程說道:“大掌櫃真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恩怨分明,在下佩服。”
“大掌櫃不介懷此事,在下也就心安了。”霍名嘉也是附和說道。
李肇基點頭:“今日二位受邀來,是王伯爺、程先生和何斌三人的共同推薦,我對二位自然是放心的。若再無其他事,我便是把今日相邀的用意說出來了,我這人向來心直口快,諸位莫怪。”
見眾人再無異議,李肇基對何斌微微點頭。
何斌起身開啟了懸掛一旁架子上的地圖,在松江與長崎之間點了點後,說道:“諸位應該也清楚,因為佐渡的事,商社與日本之間處於敵對關係。因此,對日貿易,一直是我們東方商社無法涉足的。
以往,為了得到其中利益,我們與荷蘭人合作,將貨物販賣給荷蘭人,但也被荷蘭人分潤了大半利益。
現在,行水令牌發放,商社重新制定了東方海域的秩序,因此可以想見,大明與日本之間的貿易航線會快速繁榮起來。
我想,三位在內的一批有實力的商人,就是第一批獲利者吧。”
程璧三人皆是微微一笑,感謝李肇基的恩德。
原因很簡單,在東方商社崛起之前,程璧很少參與對日貿易,因為他得不到鄭芝龍的許可,一直到東方商社崛起後,用先進技術改造帆船,讓程璧有能力甩開鄭家的船隊,才得以嘗試對日本貿易。
而霍名嘉、高程二人呢,雖然在鄭家的體系內對日貿易,但也是受到鄭家出資販洋的約束,利潤有限,當然,類似的限制,東方商社同樣有,但區別是,李肇基給二人的資本規模可是比鄭家大多了。
現在,三家的海船都在準備四月份的貿易,他們也從福建等地僱傭了大量有對日貿易的水手和商人,大部分是鄭家崩潰後,衣食無著的人。
鄭家崩潰了,東方商社吃肉,他們也喝到了湯。
但問題在於,第一批獲利的,永遠是有實力的人,因為商社的船隻不能前往日本,想要貿易,就要自己有船。
而按照當時大明的技術,建造一艘能進行遠洋貿易的海船,少則需要三千兩銀子,多則兩萬兩,而且每年還要拿出建造費一半的錢進行維護。這需要相當的資本才能維持一條船。
何斌繼續說道:“前些時日,望江閣的盛況,大家也都看到了,單單是在望江閣,分兩批招待了近百人,在香港、淡水、福州各有一批人,加起來,怕是有近三百人的規模。
其中大部分是沒有船,這些人該如何前去日本貿易呢?自然是租賃別人的艙位,我想幾位擁有的貨船艙位,已經出租了個七七八八了吧。”
程璧三個人立刻警覺起來,似乎東方商社有意參與進來,雖然東方商社的船不能前往日本,但只要不掛東方商社旗就可以了,畢竟除了商社的軍隊和公職人員被要求採用李肇基推廣的新式髮型和衣服,商社治下有的是普通漢人,他們和大明百姓沒有任何區別,畢竟都來自大明。程璧小心說道:“大掌櫃也想參與進來嗎?”
李肇基哈哈一笑:“我要是參與進來,你們就要下桌了。別的不說,我只要不給你們發行水令旗,那些商人還不都來租賃我的船嗎?”
程璧尷尬了,因為李肇基說的正是實話,也是他們最擔心的一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