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那裡,像一個遠歸回家的孩子,絮絮叨叨的向墓地裡沉睡多年的雙親講述著自己這十年來的所經歷的點點滴滴
伸手輕輕的撫過墓碑,他心頭微微的顫抖
“父皇,母后,請恕孩子不孝,終是沒有為你們報仇但我相信,皇叔他終是知道自己錯了。如今,你們應該與他在地下相面。孩兒想,他終是會將那一聲‘對不起’親口對你們說罷”
看著不遠處新的陵墓,越羽心裡也是諸多感慨
十年前,梁王冒著被天下唾棄的罪名起兵造反,可最後的結局,還是同父皇一般,躺在了這皇陵裡,最後化作一杯黃土
他所眷戀的權力地位什麼都沒有帶走,只在青史上留下一個弒兄奪位的罪名,如此算算,到最後,他又贏了什麼
走出陵墓時,越羽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等候在路邊石亭裡的穆凌之,而等他看清了他面前所擺放的東西,卻是讓他眸光一閃,很是意外
穆凌之端坐在石亭內,面前的桌案上泡好了茶水,還擺著一幅未下完的棋局。
而此棋局,正是一年前,在棋藝大賽上,他們倆對弈時,卻因為木家兄妹突發之事未能下完的那一盤。
猶自記得,這一棋局,還關係著兩個賭注
當時,穆凌之看到越羽與玉如顏攜手出現在棋藝大賽上,一時氣憤,與越羽做下賭局!
他若贏了,越羽永生永世都不能娶玉如顏;
而越羽贏了,卻是在他與玉如顏成親當日,穆凌之親自出面為他們當證婚人!
說是兩個賭注,其實賭的卻是玉如顏一人罷了。
賭約今猶在,可一切皆已是物是人非
看著面前這盤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棋局,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當日之事。
不等穆凌之開口相邀,越羽已主動上前。在他對面坐下,微微笑道:“沒想到,你竟還記得去年之事,更是將一副未下完的殘局搬到了這裡。”
穆凌之端起茶水遞到越羽的面前,苦澀一笑道:“我不僅記得這這副未下完的棋局,更是記得,我與堂兄之間的賭注!”
換做別人帶走玉如顏,穆凌之可以不顧一切直接將她搶回來,那怕當初小刀要讓玉如顏當太子妃,他都可以將劍架到他的脖子上。
可這天下,惟獨面對越羽時,他沒辦法再次拔劍。
他神情晦暗。毫不遮掩心中的想法,直接了當道:“雖然我還沒查明顏顏離宮之前,父皇到底對她說了什麼。但我卻是知道,那日她對我所說之話,全部都是假的”
只要一想起玉如顏離開那天早上臉上的淚痕,穆凌之已是可以斷定,她當日對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那些話都是她違心說下的,他又如何肯就這樣對她放手?!
“所以,當日的賭注仍在,我想與堂兄好好下完這一盤棋。”
越羽目光掃過棋盤,再看向一臉堅定的穆凌之,心裡痛苦又煎熬
久久的。他一直沒有開口同意穆凌之的邀約,只是緩緩的喝著茶水,而一向冷靜自恃的他,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聞的微微顫抖著
穆凌之緊張的看著他,看著他久久沒有回話,一顆心也是墜入冰窟般,冰冷一片
良久,久到穆凌之已徹底絕望之時,越羽的聲音輕輕的響起,道:“我們之間的這場‘棋局’,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說罷,修長的手指徐徐伸出夾起一枚白子。放入珍瓏棋局中
天空中不知道何時飄灑起毛毛細雨,被風一吹,細雨飛入石亭內,打溼了二人的衣角肩頭。
而石亭中的二人,並不為外界所擾動,一個白衣勝雪,一個銀服若仙。面上皆是形容平靜,手中你來我往,棋局上卻已是殺得難解難分
穆凌之一心想贏了越羽,獲得再與玉如顏在一起的機會。而越羽也想給自己一個答案,是將失憶的玉如顏將妹妹養著,還是鼓起勇氣再給自己一次愛她的機會
兩人的棋藝,放眼天下,都是能逢敵手,而一想到各自心中所求,更是施展了生平所有的棋藝,半點馬虎也不敢,絞在一起,殺得難解難分,不相上下
從早上一直下到晌午,外面的細雨不知何時都停了,越羽突然想起玉如顏還在等他回去,不由心裡生出幾分著急來,一時走神,倒是被穆凌之佔了上風。
但是,越羽畢竟是棋中高手,即便處於下風,但穆凌之要想贏他,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看著越羽頻頻的看著外面的天色,穆凌之心頭一動,深邃的眸光裡閃過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