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灰暗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絕望不甘,枯瘦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咬牙抑住全身的顫抖,一字一句堅定說道:“公主,我——聽你的!”
聽到她這樣說,玉如顏心口一鬆,苦澀笑著拉起她的手,眼眶紅了,“你乖乖的,我現在去給你燒水沐浴,收拾好了再帶你去看大夫!”
聽到她的話,安哥與小刀皆是一怔,安哥囁嚅著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猶豫片刻後用力點點頭。玉如顏扶她進屋,把簾子全部拉開,窗戶也開啟透氣,她讓安哥上床好好躺著,自己去了廚房燒水。
小刀神情不安的偷偷溜進廚房,見玉如顏忙著往鍋裡倒水,連忙上前幫忙,卻被她拿著勺子敲開手。
玉如顏看也不看他一眼,臉色陰鬱,倒好水又轉到灶臺裡生火,小刀想湊上前去被她眼睛一瞪害怕的連忙縮到一邊。
“姐姐······”
“別和我說話!”
“姐姐,真的不是我有意瞞著你,是安哥自己不準告訴你,說是怕你···怕你難過擔心!”小刀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像小鹿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玉如顏,漂亮的臉蛋擰巴在一起,“姐姐,你別不理我,我最怕你不理我!”
“如果不是我今天來,你是不是要等到安哥病死才告訴我?”玉如顏氣惱的瞪著他,“如果真的那樣,我的良心會安嗎?我一輩子還想安穩睡個覺嗎?你是不知道在秦······”
她想告訴小刀是安哥拼了命把她從秦香樓救出來,但轉念一想,若是讓他知道了秦香樓的事,只怕他會衝動的一把火燒了秦香樓!
小刀雙手捏了耳朵蹲到玉如顏面前,撇著嘴巴喪氣道:“姐姐,你打我吧!”
玉如顏睥了一眼蹲在地上可憐巴巴的玉小刀,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她板起臉嚴肅道:“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要嗎?”
“要!只要姐姐原諒我就好!”小刀一聽,興奮的從地上跳起來,涎著臉湊到玉如顏面前,腦袋蹭著她的肩膀,歡喜不已!
“等安哥病好了,你帶她回齊國,去普陀寺找我的師叔,讓他先收留你們一段時間!”
話音一落,玉小刀臉色大變,他呼的一聲抬起腦袋,氣呼呼的對玉如顏嚷道:“要走一起走,你若留在這裡,我怎麼也不會走的!”
玉如顏氣道:“這裡是安哥的傷心地,我不希望她留在這裡想起過往的傷心事,普陀寺遠在深山,幽靜宜居,送她去那裡休養最好了······”
“現在醫不醫得好都是未知呢!”小刀慌不擇言在回道,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你說什麼,你們還瞞了我什麼事?”果然,玉如顏一聽臉色一沉,盯著他的眼睛嚴厲問道。
知道隱瞞不住,小刀低下頭氣憤道:“安哥的病之前找過好多大夫看了,找來的大夫一見她這個樣子不是被嚇走就是不願意醫治,被我···被我逼著看診的幾個也說是醫不好···請來照顧她的婆子也推辭不肯幹了······”
玉如顏的臉色一點點變白,全身如墜冰窟——
如果、如果真的像小刀說的那樣安哥已藥石無醫,她要怎麼辦?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病死?
不,不會的,天下之大,肯定有名醫能治好安哥的病,想當年,她毒全身,只剩半口氣都被師傅救了過來,安哥還能說會走,怎麼就治不好了呢?
她一把抓住小刀的手,指甲掐進了他的肉裡,哆嗦道:“告訴我,安哥到底得了什麼病?”
小刀臉色一紅,難得羞澀起來,為難的看著一臉急切的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最後,他牙一咬把頭撇到一邊才告訴玉如顏。
原來,安哥在賣進秦香樓之前懷了身孕,青樓裡怎麼能容忍有身孕的姑娘,再加上安哥一直誓死抵抗不願接客,所以,秋媽媽命護院對她拳打腳踢,活生生的要了她腹中孩兒的命······
然而她身體沒有一絲休整就被拉去接客,體內的胞衣惡露都沒清除乾淨,留在體內做惡,又不幸染上花柳病,最後還因為救玉如顏得罪秋媽媽被暴打一頓,若不是玉如顏讓陳伯將她贖身出樓,只怕早已小命不保成了一堆枯骨了······
小刀悶悶道:“大夫說,胞衣一日不出,安哥的命終歸不保,可是,因為時間太長,那個東西已···已長在肉裡了。”
一個趔趄,玉如顏差點跌倒在地,她用手撐著灶臺,眸光灰暗,不敢相信的喃喃道:“難道···難道真的無藥可醫?”
如果師傅還在人世多好,他老人家應該有辦法救安哥。
她全身一震,突然從灰心絕望裡回過神來——
是啊,天下這麼大,若許還有第二個像師傅一樣醫術凡之人!
她不能放棄,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安哥要怎麼辦?她才十六歲啊!
想到這裡,她咬牙打起精神,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看著面前的少年,想到她不在的日子裡,是他一直在照顧安哥,然而自己之前不知情還斥怪他——
“安哥,對不起,姐姐不知道······辛苦你了!”
小刀毫不在意的咧嘴笑道:“姐姐不再生小刀的氣就好了!”
安哥沐浴完畢,玉如顏帶著她出了門,小刀駕來馬車,三人開始往東都的各家醫館求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