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也是恨爺爺奶奶的，我原以為父親這個年紀，功成名就了會釋懷，結果發現，父親的恨只是和我一樣隱藏了而已。
我為什麼會這麼在意舊樓之靈的逝去，是因為它讓我產生了共鳴，關於拋棄者的共鳴。
親生父母給予了我生命，結果他們反而拋棄了我，讓我在孤兒院慢慢長大，我本以為父母拋棄我是因為我跟大多數小孩一樣，先天有什麼缺陷，可隨著我在孤兒院裡，院裡的大人會讓我去幹一些別的小孩做不了的活，來孤兒院領養孩子的家庭也會優先選擇我，讓我明白，我是完全健康的，甚至更加優秀。如果不是院長的堅持，我可能早就被挑走了，在這裡我還是感謝院長的，給我挑了一個和我身世相仿的老爹，讓我不至於換個環境來品嚐那種小心翼翼的寄人籬下的生活。
可我還是被拋棄了，像是舊校區一樣，舊校區難道真的老舊到不能用了嗎？我想這個答案學校的領導們都清楚，可他們還是選擇了新的，基於各種理由，我沒有覺得這樣不好，可這樣的選擇，總是給我一種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涼感。
而最諷刺的是，我也是選擇這個結果的人，我把舊樓當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覺得換一個環境也是不錯，從沒去想過，這個培養了這麼多學子的學校，不應該落得最後被拆除的命運。
曹瑜的悲傷裡，應該也包含了一部分對我選擇的憤怒吧，我最後還是沒有上去拉住舊樓之靈，而是站在原地，看著它離開。
舊樓沒了靈魂，而我呢，就是那個拋棄了它的父母，我終於還是成為了我最討厭的人，或許我的親生父母也是覺得我礙事了吧。
“小言，其實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說出我的心裡話，生活是在前進的，你還有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會有了這個想法，但是我希望你，能將這份恨意，化作你不斷向前的動力，聖人總說不與人爭，可社會的本質就是弱肉強食，當初的我們是弱者，可我們活下來了，就有權力去爭取自己的生活，這也是你老爹我的真心話。”
父親的話是肺腑之言，我當然是聽進去了，畢竟他是過來人。
“我知道了，爸。”
我點了點頭，開始吃起早餐，父親看著我的樣子，表情複雜，想要問我一些事，卻又沒不打算開口，最後，站起身，來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拿起一份早餐回房間去了。
我很快吃完早餐，雖然今天學校沒有硬性規定需要很早去，你如果對自己有信心，高考絕對有把握，大可以九點種來，在家睡個懶覺，可一般話裡帶著絕對這類詞的時候，威脅的意味就很重了，誰能有哪個百分百的信心考上心儀的大學呢，我也沒有把握。
老樣子在曹瑜家樓下等她，按了下樓下鐵門上的對講機門牌號，傳來了阿姨溫柔的嗓音。
不過阿姨的話令我很是意外。
“是小言吧，真的抱歉呀，今天瑜兒有些不舒服，可能要晚一些去學校了。”
不舒服嗎？我自嘲的笑了笑，看來昨天的事已經讓我和曹瑜間拉開了一些距離，她不舒服也是正常的，我沒表達出什麼負面情緒，只是關心的和阿姨說道。
“瑜兒不舒服嗎？那阿姨，替我跟她說下身體重要，今天的考試其實沒那麼重要，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嗯，小言是個好孩子，阿姨知道了。”
對講機哪頭的聲音消失了，我嘆了口氣，向著小區外走去。
曹瑜家裡，阿姨掛了門口的電話，走到客廳，看著正抱著一個抱枕，趴在窗戶邊，看著我離開背影的曹瑜，來到了她的身邊，關切的問道。
“瑜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如果可以，能和媽媽說說嗎？”
曹瑜搖了搖頭，目光從我的身影上拉了回來，看向阿姨勉強的露出一個讓人放心的笑容。
“媽，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今天的考試我會去的。”
“這……，小言都說了，你不用勉強，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
“媽，我說了，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