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我傻,我笨,你什麼都瞞著我,欺騙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孤立無援,在宮裡被人欺負了,被囚禁在那裡受著苦,等著我來救你,所以我才鼓起勇氣去調兵闖宮,可你倒好,不但人好好的,還一切盡在掌控之中,想殺誰就殺誰,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可我錯了嗎?我想救你,想幫你,我錯了嗎?”
她怒氣值爆棚,話根本沒怎麼過腦,對著元星洲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元星洲的神色一滯,一時竟被她說住了,無言反駁。
“你方才還問我,你騙了我何事,你騙了我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她推開他的手,一口氣將心底抱怨、憤怒與憋屈,一股腦全部宣洩出來,也不管他聽後會怎麼樣,也沒考慮她講完之後會怎麼樣了。
“我……”
“你什麼你?我之前還真不知道,原來你還揹著我幹了這麼多的事情啊?”
“不……”
“不什麼不,我說我叫龔金牛去打聽訊息,人怎麼一去不復返了,敢情是你在背後唆使慫恿!還有明知道我在盛京只認識王澤邦跟蔚垚他們,卻將人調走,相當於想將我的眼睛跟耳朵全封閉了,讓我摸不著情況茫然無助是吧?”
元星洲第一次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兩次張嘴都被她懟了回去,於是便不再開腔,可他不知道,他不說話也是錯。
“怎麼不說話了?你可真是機關算盡,只為阻擋我進宮找你?妨礙你的計劃?我與你在六國試兵,歷經生死,艱難困苦,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努力、拼命過!我以為我跟你就算不是推心置腹,那也算是患難之交吧,彼此將背後交給了對方,可你怎麼對我的?”
“我回去之後,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我才終於想明白,你根本打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在六國試兵上贏,你只是想拖時間,只是想暗中去實施你的計劃吧,你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六國試兵上,而你卻暗渡陳倉,布了局,一併解決了鄴王與鄴後,然後你再快刀斬亂麻,將整個朝廷勢力拿下,成為鄴國說一不二的主宰。”
“你利用我,我無所謂,反正我與你的目標一致,可是你若想掌控我,限制我的自由,叫我對你唯命是從,我可能辦不到!”
一口氣說這麼多,鄭曲尺嗓子都有些嘶啞了,她鼻息不勻,喘著氣,卻兩眼瞪得溜圓看向元星洲,彷彿在說,死就死吧,反正我不認慫,我不怕你了!
兩人在各自暴露一番心聲,在爭吵怒意之後,卻陷入了一陣悠長的緘默。
吵架是本能,可吵完之後該如何和好,卻是一門學問了。
“說夠了?”
元星洲這時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他這人算不算是賤皮子呢,鄭曲尺對他又敬又怕時,他要發瘋,她對他又罵又兇時,他反倒恢復了正常。
“你對我,倒是敢怒敢言,我說你一句,你回了十句。”
鄭曲尺聽他語氣平靜自然,就好像剛才那個變態不是他一樣,便警惕又餘怒未平的撇過臉,面上倒是維持著硬氣的一面,心底其實已經開始打起鼓來了。
完了,她又暴躁了,她又沒控制住自己,她會不會也像歷史書上那些與虎謀皮的人一樣,被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兩人此時的氛圍多少都有些微妙,怒時,什麼都可以說,但一旦恢復理智後,就開始有了顧慮與擔憂。
元星洲倒是沒計較她的“以下犯上”,但為了不再激怒她,他沒再繼續上一個話題:“我為你安排的官職,你可還算適應?”
鄭曲尺也沒拿喬,接了他的話:“我當官,真沒問題?”
他沒有直接回答:“知道我為什麼要當這鄴國至高無上的人嗎?”
一般人肯定裝傻問“為什麼?”,但鄭曲尺聯絡上下,一下就明白了:“你肯定是想擁有絕對決定權,你要讓你的話無人敢反對,哪怕你叫一個女子當官,他們雖然心裡面不樂意,但也不敢反對。”
元星洲剛要出口的話,卻被她說完了,他只能頓了片刻,才續上話:“因為有了弱點,可我既不願意掩蓋它,亦不願意消除它,那便需要絕對的權力來守護它。”
是人都有弱點,不過為了一個弱點能夠做到他這種地步的人,世上能有幾人?
鄭曲尺心道,這個“弱點”看來還挺討元星洲歡心的,明知道有害,卻不除之。
兩人這一頓架吵的,還算有些意義,至少某些隔閡與生疏被打破了,也敢暢所欲言了。
“既然我們現在說開了,我也跟你講一句老實話,我本打算解決完亡夫與宇文家族爭家產問題之後,就回福縣去,可你現在卻派個官給我當,我就先當著,給你將宮殿先修好,多待一些時日也無妨。”
元星洲這時笑得很和善:“那我也與你講一句老實話,你哪裡都去不了。”
“元星洲,你別太——”
她話還沒有說完,元星洲就道:“你可記得六國試兵中,你殺了誰?”
“……宏勝國的沈黨中。”死去的記憶一下擊中了她。
“你惹下此等大禍,說不準不久之後,鄴國便會迎來一場大戰,這種時候你能一走了之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