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胡思亂想,她人既然來了,就只想跟他,做一個明確的了斷。
假如她擺不平,宇文晟的勢力也擺不平,對方非得不依不饒要給公輸蘭報仇,那她就跟人說,人是她殺的,不關任何人的事。
這事,她不能讓公輸家牽扯到她的家人與福縣。
當然,她也不會意氣用事,說什麼一命賠一命的蠢話,畢竟一切事端是由他們先挑起的,她都險些被坑死了,難不成還不能反擊了?
若事情到最後以“理”講不通,大不了,她就死遁,讓“桑瑄青”、“鄭曲尺”通通都消失在這世上,從此隱姓埋名,另起爐灶。
說實話,這事要一直拖著不解決,她心中始終有一個結在。
“哎呀,反正明天見著了,我一定暗暗地拜一拜,叫他保佑我匠途一帆風順。”牧高義一副要見到祖師爺的興奮樣。
鄭曲尺斜眼看他,道:“那明天,你離我跟和通遠一些,省得別人覺著咱們鄴國工匠,全都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喂喂,阿青你就算了,和通可是跟咱們私底下都一致認為,拜魁首,今年必能入圍,不信,你問他?”
史和通臉一僵,見鄭曲尺望過來,他羞恥道:“這……這信則有,不信則無,所以信一信,也無傷大雅吧。”
鄭曲尺:“……你們能不能出息點。”
蔚垚聽到談話聲,走了過來,牧高義跟史和通他們看到他,當即收斂起神色,行禮問好。
蔚垚朝他們使了一個眼神,又看向阿青,兩人當即便明白,這是要清場。
他們伸手接過鄭曲尺的大包袱,咬牙扛在身上:“那蔚近衛官找你,阿青,我們就先回房了,你這兩大包袱,我們給你一併帶回去。”
鄭曲尺也看得出來蔚垚找她有事,便頷首:“好,那謝了,你們注意些,東西沉,別磕著碰著了。”
“噯,好,我們知道了。”
等兩人走後,蔚垚笑著打趣鄭曲尺:“尺子,現在瞧這兩人對你還挺盡心盡力的,要工具就馬上抬來,不要又幫你抬走,不像起初那般。”
鄭曲尺聽出他話裡有話了,她聳了聳肩,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們身上,的確有一些個毛病,勢利、野心跟心計,但誰身上沒點缺點,至少他們做事認真,有眼力,還有魄力,心眼整體來說不算壞,當同僚,沒什麼問題。”
“那要當好友呢?”蔚垚笑眯眯問她。
她能這麼清晰看待問題,老實說,他還挺驚訝的。
在某些人眼裡,是非黑白,不容混淆,而這類人,就活得相對比較單純簡單。
他以為鄭曲尺也是這樣一個單純簡單的人。
但她處理事情的看法跟心態,卻像極了混跡官場的老官,油滑得很。
不是合得來的人,才能相處,不是三觀一致的人,才能談話,她可以接納各種各樣的人在身邊,但她的內心卻守了一道防線。
她道:“共患難過方能為好友,若對方是因為顧忌跟想討好我背後之人,而與我相處融洽的,那暫時只能是一塊兒上工的夥計,我目前唯一的好友,就只有蔚大哥你一人。”
若穆叔還在,她的亦師亦友還能多一人。
他們,都是見她患難、深陷沼獄,定會伸手拉她一把的人,哪怕人人都不信她時,他們都會堅信她的人。
蔚垚面上笑意加深,只覺聽她講話,那心頭都是暖的,他輕嘆一聲:“能被你認可為好友,蔚大哥當真是榮幸了。”
誰是真心對她好,不求回報,也不計較她的那些複雜過往,她當然知道。
“蔚大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問。
蔚垚想起了正事,他一拍額頭:“哦哦,是這樣,將軍好像有些不舒服,夫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們倆私下見面,時常以朋友、兄妹那般輕鬆相處,不講究彼此身份,可一旦到了宇文晟面前,那就得端著,不能夠這般相熟隨便了。
而他這個時候特意喊她一聲“夫人”,不就是提醒她,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當一天夫人負一天責。
鄭曲尺眨了下眼睛:“他怎麼了?”
“人躺著呢。”蔚垚只這麼說。
都躺下了?
難不成是傷病拖久了,愈發嚴重了?
“我這有藥,我這就過去看看。”
鄭曲尺說著,人就朝前跑去,蔚垚在後面提醒:“將軍在左邊上等房壹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