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非得鄴國?你、你如果是因為七國的恩怨而介懷,可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一旦鄴國……那你該如何自處?聰明人都知道該提前做好打算!”
他們認為她是個聰明人,就該明白什麼叫良禽擇木而棲,不該那樣迂腐。
然而,鄭曲尺此刻的頭腦卻異常清醒,她道:“我的家、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熟悉的人、我認識的人、我的鄉親,甚至我每年要拜祭的墳都在鄴國,去別的地方就表示,我要捨棄掉我前半生所擁有的一切存在,可人一旦沒有了根,就只能夠身在外漂泊,心卻無所依。”
穆哈道:“就算你這麼想,可萬一有一天,鄴國覆滅了,你也不得離開嗎?你總不能死守鄴國,與其一道共存亡吧?”
陳敗、月金與木熹熹睜大眼睛盯著鄭曲尺,心中暗忖,她竟對鄴國如此忠貞不二?!
然而鄭曲尺的下一句話,卻一下打破了他們的美好想法。
鄭曲尺坦言道:“若真到了那一天,我自然不會死守著它,與它一道毀滅,不過在事情到達最壞情況之前,我不會輕易捨棄自己的國家。”
既然她是這樣想的,那——“早走晚走,有何區別?你也別太固執了……”
見他們不肯放棄,鄭曲尺乾脆反問一句:“勸別人容易,那我問你們,假如有一天是你們的國家遭遇到我現在的情況,他們是立馬收拾好行裝立馬撤離,投奔別的富饒強國,還是選擇與你們的國家一起抵禦支撐?”
四人被問得一怔,捫心自問,一下就沒有了方才“好言相勸”的聲音了。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我曾經失去過一次故鄉,這個我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根駐紮進去的地方,我不想就這樣輕易地放棄它。”
穆哈嘆息:“我們知道了,可是如咱們這般平民,又能為一國做什麼呢,你要走的路,很難……”
“再難也要試一試。”鄭曲尺心態很穩。
這時,月金憋了好久,他一臉嚴肅地問道:“哪怕你的同伴背叛了你,你也要回去嗎?”
“什麼背叛?”陳敗一臉不解。
木熹熹也一臉茫然。
穆哈沉默,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不知道是知道些什麼,還是也跟他們兩人一樣摸不準情況。
唯月金好像知道些什麼,他見鄭曲尺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無波無瀾,叫他看不出什麼內容。
他心頭有些打鼓,但最後還是一口氣說完:“我先前在入圍場上見到,你不是一個人來的,你有很多同行者,還有兩個與你親近的匠師,可是如今他們的住房不見人影,分明已經離開,而你的住處被武僧嚴加看管,再加上山上戒嚴、盤查底細,我猜測……是不是他們做了些什麼,偷偷離開了,才引起這番騷動。”
陳敗視線從月金身邊移向鄭曲尺:“真的嗎?”
“你想想,他們是鄴國人,這是鉅鹿國,兩國近來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攻城燒城之事,罅隙已深……說不準,這會兒過來就是想借霽春匠工會實施什麼計劃。”月金覺得自己的推測有理有據。
穆哈也有耳線,他終於出聲道:“這次,若非公輸大家通融,只怕我們也進不來見你,所以你身上,肯定有事發生了,對吧。”
他們雖然也被暫時管控,不得隨意離寺,但人身自由尤在,與她不同。
鄭曲尺面對他們的問題,沒有否認,她只是有些不理解道:“為什麼你們都認為他們是背叛了我?”
月金被問得有些傻了:“難道不是嗎?他們就這麼丟下你一人走了,你現在被關在這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放出去……這不叫背叛?”
鄭曲尺想了一下,問月金:“假如,我是說假如,你跟你的父親一塊兒去找人談買賣,可你半途有事,必須立刻去辦,所以你任由你父親一人去赴約商談,這算是背叛嗎?”
月金想了一下,搖頭:“這當然不算。”
“為何?明明一開始說好的一起,可中途你卻一聲不吭地就走了,你父親不會認為你這是背叛了他嗎?而且你讓你父親一個人去找人談買賣,你不擔心嗎?”
月金聽完她的質問,只覺得荒謬:“我父親比我更擅長談買賣,我在不在都不影響他的發揮啊,我擔心什麼?再說,我若確有急事先走了,我父親若不知情,肯定也只會是擔憂我的情況,不會認為是……”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間就好像理解了什麼。
鄭曲尺則慢悠悠地接過他的話,說道:“不會認為是背叛,因為你們的感情篤定,你永遠不會懷疑你父親的能力,而你的父親也不會懷疑你是故意為之,對嗎?”
對,只要感情深,只要彼此之間信任,便不會認為這是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