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也不過是在趕往江南的路上,她提過一句,她若是能讓母親看到自己嫁人的模樣該有多好,他們兩個自幼孤煞,如今遠走也算是相依為命。她也會遺憾,自己的禮俗上不曾叩拜雙親與天地。可那時他們是天子與一國之後,他們的禮俗照著天下人滿意的模樣相刻,她想要的很簡單,不過是一場家宴,她穿著紅衣與自己的夫婿還有親人朋友們一桌而坐,他們祝福著送他們入洞房而已。
“你…應早些日子同我說。我沒有嫁衣…再結一次,我想要民間嫁娶的紅絲衣裳,也想要斟酒對飲的一切凡俗。”
穆若穎此刻像足了個明日要去野遊的孩子,對自己的婚宴做著無數設想,在此處的婚宴才是她最想要的婚嫁。婚嫁之事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場回憶,若是這回憶中有母親、有家人,她會更感觸些。若是…泠兒也在,那便是最圓滿的婚宴了吧。可此處山高水長,遙遙數千裡,唯有明月共圓罷了。
“婚衣我一早便託了鄰家阿婆為你親手縫製,我聽聞這民間有一說法,若是一生圓滿的女子做的嫁衣,穿上嫁衣的新人也能圓滿一生。我們便遵了禮俗,當一回俗世人也未嘗不可。”
楚凌然自安定此地的那一日,就想還穆若穎一個圓滿的婚宴。可惜沒有母親的到場…是她此生之憾。所以,哪怕山高水長,他也要讓穆若穎的母親,到場他們的婚宴。他寄書千里到京城,讓清風與泠兒來參加他們的婚宴,包括,穆若穎母親的牌位,也一同到來。
窗外鶯歌細啼,九霄紅意,今日,宜嫁娶、宜團聚。穆若穎天剛明就起身準備起了今日的晚宴,她與鄰家那位阿婆一同備著魚膳,田裡的莊稼做些下酒小菜,穆若穎早已不是那個權謀心機的榮安國主了,如今的她為**做的一手好菜,活成了她想要的模樣。直至午後,門外駿馬啼聲,那是穆若穎與楚凌然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戰馬才會有的利落爽朗。是楚凌然的師傅,洪舜堯來了。
“我的傻徒弟呢?”
他們聞聲就趕來招呼洪舜堯,他的到來是今日這場婚宴最大的榮幸。楚凌然在洪舜堯面前行了個常禮,如今他們早已不是什麼威風震震的大將軍了,只是尋常百姓家的師傅父子關係,不拘泥於小節卻又分外的敬重。
“師傅,您今日能來,不勝榮幸。”
“嗯,什麼味道,如此香溢,看來我這徒兒押對了寶。我本就覺得功名利祿啊,都是身外物,唯有那秋日的魚鰭最是難以割捨。”
楚凌然早就知道洪舜堯絕對不會對他的決定苛責半分,他當年戎馬沙場,何其風光,也不過是瞭然一生便歸隱田林。這人世間,其實沒有多少是真心的快樂,如若你尋到了,那江山也不過是冰冷的風景而已。
“聽聞將軍今日來,便做了這道菜,您嚐嚐與您之前遊歷山川的有何不同。”
洪舜堯望了一眼楚凌然身後的農家女子,樸素的布衣簪髻與當日那個落子無悔,置諸死地的榮安國主倒是判若兩人。從前他只覺得這位女子並非凡物,見識謀略都可是上乘功,如今眉眼早已不比當年狠戾清絕,如此想來,他們二人在這一方中過的著實快哉。
“哈哈,好!今日我便嚐嚐這名震天下的榮安國主能做得出怎麼樣的佳餚來哈哈哈。”
穆若穎與洪舜堯寒暄之際,遠方又出現了一匹駿馬向他們馳騁而來,今日這一方瘠土倒是分外熱鬧,身影逐漸清晰,那嬌小的人兒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環抱著,是清風和泠兒!
“姐姐!姐姐!”
泠兒遠處就興奮的叫起了穆若穎,她與穆若穎分開半載有餘,京城確是瑣事繁多,她也漸漸明白了為何穆若穎當年執意讓她接受穆府,國公夫人絕不能是個什麼都不值得茶農女而已,她如今的學識與手段都是從穆若穎那兒學得的,在這人世間立足,無非盡是些官場把戲,如今的她,也算是得心應手。
“我昨日還思及你,怎就來了。”
穆若穎自然知道那是楚凌然一早安排,為的無非是給穆若穎一個期許一生的婚宴。他們自小長在高門府第,享不盡的錦衣玉食,卻早已沒有了對愛情的渴望,可如今擁有了,穆若穎只想要一份純粹的愛情,在自己的親人朋友的祝福下,告訴母親,她找到了自己的英雄。楚凌然可以當他的蓋世英雄,母親一定會分外欣慰,她也一定為她而高興。
“是楚…姐夫,不讓我飛鴿傳書同你說。”
“東西…可帶來了?”
“放心。”
在她們二人敘舊之時,楚凌然暗地將清風引到他處,鄭重其事的問到。他們走得急,未見到穆若穎的母親的牌位放在皇宮墓祠之內,全權交由了何祁宇,也自然放心何祁宇絕不會推辭。如今,穆若穎的母親有了一方歸宿安魂,她必然想讓自己的母親來看自己的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