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枯瘦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這事不必在提了,你就好好給我待著,休要出什麼么蛾子!”
“不過……拔都那邊,可是很有誠意的……”脫迭嘀咕著,心有不甘。
“他當然有誠意了。”斡赤斤冷哼道:“貴由大軍壓境,他壓力很大,如果有人在背後捅貴由的刀子,拔都那邊自然會輕鬆一些,說不定貴由一怒之下分兵回去,他的勝算就要大一些。”
“不過。”他繼續敲桌子:“誰來當這個背後捅刀子的人?誰敢逆大勢所趨、跟整個蒙古國鬥?我是不敢的,你敢嗎?”
“.…..不敢,你老人家都不敢,我也不敢……”脫迭囁嚅著,又道:“萬一拔都贏了呢?”
“贏?哈哈,贏?”斡赤斤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哈哈笑了兩聲:“拔都是不錯,很能打,西征路上他獨當一面,窩闊臺汗贊他是我們蒙古一隻翱翔的雄鷹,他的汗國也很大,人口眾多兵員雄壯。”
“但是又怎麼樣呢?他的土地能大過蒙古國嗎?他的部眾能多過整個蒙古嗎?貴由汗是不能服眾,但只要他能贏下這一戰,他就可以了,誰還能質疑他?誰還敢質疑他?所以啊,貴由汗這一次志在必得,拔都勝算很小。”
他頓一頓,露出狡詐的笑:“再說了,就算他真的贏了,我們再動手也不遲,到時和林大亂,誰也顧不上誰,我們趁機起兵,拔都到和林的距離比我們要遠多了,到時我們搶先一步進入和林,召開忽裡臺大會,得了汗位,佔了先機,拔都師出無名,我們再傾全蒙古之力與之對抗,何愁大事不成!”
斡赤斤的白鬍子一顛一顛的,乾柴一樣的身子有節奏的抖動,隨著笑聲不住的起伏,顯然對自己的想法非常滿意,這法子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見兔子不撒鷹,穩妥萬分,絕對是一著妙棋。
“王爺差矣!”
一個不合時宜的清朗聲音,在帳篷中響起,令夜梟一樣的笑聲嘎然而止。
斡赤斤瞪大眼珠子,看向了正在緩緩站起的狗子。
“李先生,你什麼意思?”斡赤斤皺起眉頭。
“小人是說,王爺想錯了,如果真這麼做,王爺是不會落著好的。”狗子端正的站著,深深一揖。
“哦?”斡赤斤對這個漢人,倒有幾分另眼看待,狗子敢在他父子面前直言不諱,也算是一種特權:“你說來聽聽。”
狗子叉手而立,朗聲道:“王爺欲等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最好兩敗俱傷之後,才出手撿桃子,這法子本是穩妥之計,但須得有個前提,就是王爺的勢力龐大,龐大到拔都和貴由兩隻虎鬥個虛弱之後,有足夠的力量成為第三隻虎,而不是被其他人來扮演這個角色。”
“王爺這些年居於漠北,天寒地凍,部眾人口比起漠南漠西的宗王,要少上很多,因為距離遙遠,出去征討的機會也少,獲得的奴隸數量和掠得的財富更是不能與其他部落媲美,小人這一年多雖然為王爺取得了一些錢財,但也是杯水車薪,無法助力根本,所以王爺的實力,在太祖諸王公中,算是偏弱的,這是事實。”
狗子的話令斡赤斤和脫迭臉上有些發燒,但說的又中肯,無法反駁,雖然有些難堪,但也只得繼續聽下去。
“以這樣的力量,要想跟貴由或者拔都,或者任何一個強於我們的宗王硬槓,獲勝的機會,實在渺茫,所以王爺剛才說,要等拔都和貴由交戰的結果來選擇應對方法,實在不可行,那樣做的話,無異於與虎謀皮,最終是為他人做嫁衣,到頭來大不了還是個宗王,費盡心思做出許多計劃,卻一無所獲。一旦中間有個閃失,丟掉性命都說不定,付出和所得,實在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