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地盤,遷入京湖,等同於難民,範用吉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今後的生活會多麼的悽慘,落草的鳳凰不如雞,恐怕今後範用吉會連雞都不如。
他悲憤起來,用難看至極的表情,咬著牙道:“李大人,朝廷對我這樣,可是開了先河,我投靠朝廷真心實意,不惜跟蒙古人撕破臉破釜沉舟,卻在危難時換來這般結局,落在其他北地漢人眼中,豈不心寒?今後大宋的信譽何在?威望何在?誰還敢再棄暗投明、倒戈易幟?”
李伯增是明白人,道理都懂,聽了範用吉義憤填膺的話,唯有長嘆一聲,幽幽的道:“範大人,你要理解朝廷的苦衷,理解賈大人的苦衷,我們能幫你的,都已經做了。河南無險可倚,你要傾京湖之兵北上,與北虜在河南決戰,太過冒險。當年縱然神勇如孟珙孟大人,也不敢起這種心思,原因不外乎一旦有失,精銳喪盡,京湖必將危急,難道你忘了全子才、趙葵的教訓?而京湖上承川峽,下連江南,乃天下樞紐。一旦有所閃失,到那時候,就不僅僅是河南一地的問題,而是關係到大宋社稷安危,關係到天下。”
他吐一口氣,深沉的看著範用吉:“所以啊,莫說賈大人不在,縱然他在,也是不敢答應你的。”
“河南困局,只有你自己想辦法,實在不行了,就過來。”
範用吉怔怔的跟他對視,眼神複雜,百味叢生。
這些話,是掏心窩子了。一方制置副使,能說出這些,也算交心交底。
悲憤、憋屈、後悔、難過、患得患失,一起在範用吉心中交錯、奔騰。
他還能說什麼呢?
整個屋子裡,安靜下來,兩人就這麼一站一坐,瞪眼對望,如兩尊沉默的佛。
長長的嘆息聲,不知從誰的嘴裡發出,在空曠的房樑上迴盪。
……
漢中城外,石門蕃校場。
一隊隊蠻兵正在操練,騎著馬的標兵來往賓士,把手中的各色旗幟高高的舞動,排列成行的兵卒們看著旗號,在各自帶隊長官的吼聲中,不停的變幻陣法,幾千人的隊伍,在旗號的指揮下進退自如,圓陣方陣,變幻迅速。
長孫弘和幾個將官站在校場一側的高臺上,一面觀看陣法演練,一邊聽著李庭芝念著軍報。
李庭芝聲音低沉,鏗鏘有力,雖然校場上喊聲震天,大家也聽得一清二楚。
“範用吉完了。”長孫弘眯著眼,盯著下方飛塵漫天的操練,搖著頭道:“河南守不住的,賈似道冒不起這個險,他雖然好大喜功,但還是能認清敵我強弱,他不會把家底子派到河南去的。”
“就算他肯,樞密院也不會同意。”李庭芝仔細的把軍報摺好,放入懷中,附和道:“朝廷已經派出了議和的使臣,大概會跟忽必烈解釋這件事,把鍋扣在範用吉頭上。”
“可嘆範用吉,牆頭草首尾兩顧,最後落得個這般下場。”長孫弘贊同:“他的腦袋,會成為朝廷甩鍋的道具,送到忽必烈的面前。”
“今後北地漢人,再不會有第二個範用吉,他們將會兔死狐悲,吸取範用吉的教訓,跟著蒙古人一條道走到底。”
“大宋啊,這是生生的把自己人,推到對手懷裡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