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著眼睛,看著這些熟悉或依然陌生的面孔,明白無論自己喜歡或厭惡他們。
自己都必須儘可能地讓他們活著從戰場上回來。
然而終究只是一個將滿二十三歲的青年。
如此沉重的責任與負擔壓在了他的肩頭,讓他說出來的話語略顯沉重與艱澀。
“你們應該知道我的一些故事。”
“我在現役的時間並不長,但這些年確實經歷過了一些事情,事實上我早就應該死了,但偏生卻一直沒有死。”
李行周清楚而誠懇的聲音,迴盪在軍帳之中。
臺下餐桌旁的軍人們神情複雜地看著他,聽著這些話。
李行周低著頭繼續說道。
“一個人怕死,其實他也就最容易死,如果你連死神都不怕,那死神往往會怕你,會遠遠地躲著你。”
“我的年齡比你們當中有些人還小一些,只是我曾經歷過生死,知道那個滋味確實不好受,我也怕……”
“但後來仔細琢磨,我往生死那個地方衝過去的時候,憑的並不是熱血激素衝昏了的大腦,而是極為正確的本能直覺。”
“因為,人活著總是要死的,這是必然。”
“而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是比死亡還令人討厭的,用必然的死去搏一把,其實並不算太冒險的行動。”
“我知道你們看到了。”李行周抬起頭來,看著臺下鴉雀無聲的人群,說道:“我也知道你們有些人看哭了,這哭是恐懼還是悲憤,我不想探究,是不是怕我也不太瞭解,但至少你們有感覺,如果沒感覺,那你們就不是人,不是人就更不應該怕死。”
這是並不好笑的笑話,李行周這輩子第一次的戰鬥動員,只是一味平靜講述,帶著幾絲稚澀與誠懇。
軍帳裡一片安靜,他看著臺下的人們,繼續輕聲說道:“
說到這一點,他想到了鄯州之戰,沉默片刻後說道。
“我不是優秀的指揮官,但我能夠保證你們在我手下當不成逃兵。”
“日後需要衝鋒的時候,我會衝在最前面。”
“需要撤退的時候,我會留在最後面,這是我唯一能夠給你們的承諾。”
“我不會說什麼光彩的將來,豪逸的壯語,單靠幾句話就想打訊息你們的恐懼,讓你們嗷嗷叫著變成鐵血戰士,這不是奢望而是細稚。”
他撓頭認真說道。
“但既然已經確定要上戰場冒險,何不挺起胸膛,瀟灑走一回?”
“如果結局是命中註定,至少在走向結局的路上,能不能擺出稍微爺們一點兒的姿式?”
李行周依舊沒有用三言兩語就說服這些老爺兵。
但是,在以後的軍旅生涯中。
他們會成為李行周未來在政治上最重要的籌碼,成為整個大唐的重要支柱。
......
李行周的新左翊衛終於到了隴西城。
三日的行程被他走了足足二十天。
隴西城依舊是原來的那個隴西城,只是此時卻變得有些冷清了。
李行周走過曾經繁華的南市,慢慢來到城西的隴西大營。
黑齒常之自從來到隴西之後,沒過兩日便將帥帳移到了隴西大營。
按照黑齒常之的話來說,住在隴西城裡,總有一種不適的感覺。
黑齒常之是百濟西部人,身高七尺多,勇猛有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