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腳步不由放輕,他拉住傳令官不敢再上前,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溫和平靜的表情出現在佛爺臉上了。
大戰之初上頭就發了狠話“雖至全軍覆沒,積屍累邱,亦非所恤”,仗打到今日早已不是說停就能停的局面。
輕機槍重機槍交叉斜掃側射,戰場彈藥橫飛,佛爺也做不到全身而退,朝夕相處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倒下,隨隊伍從前線潰敗下來他們也沒什麼不甘心,能活著回去見小姐就行。
張日山上戰場的時日不長,知道戰場上最忌走神。
一次鬆懈就可能導致被炸成一團血霧,他和佛爺能活下來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刻放鬆過。
只是人的毅力、意志終究有限。
張家人再強也也掩蓋不了肉體凡胎的事實。
一場硬仗打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馬不停蹄奔赴另一個戰場,佛爺身上的傷還未好全又添新傷,槍傷、刀傷、爆炸造成的燒傷,好不容易來到補給站馬上又要......
哪怕只是心靈上片刻的休憩也好,張日山想。
聽到動靜,張啟山抬起頭。
“明珠的信。”他將最先看到的照片遞了過去,一共三張。
張日山下意識接過,低下頭,第一張就是小姐飛身踹在樹上的定格照片,英姿颯爽。
他嘴角泛起一絲笑來,右腳恢復的不錯,都能踢樹玩了。
第二張......他勃然大怒:“張小樓幹什麼吃的?”照片裡小姐整個人快要被樹上震碎的大雪淹沒,因為是黑白照片,所以連哪裡是雪哪裡是她都快分不清,只能模糊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影趴在地上,既可憐又無助。
最後一張在張啟山手中。
壁爐這張他沒有一起遞給日山,而是貼著胸膛放進了自己軍裝口袋。
人有牽掛某種意義上是件很可怕的事。
牽掛會讓人軟弱,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哪怕再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野心勃勃,瘋了一樣想往上爬。
牽掛也只會使他變得更加令人畏懼。
轉向傳令官,對方連忙敬禮,張啟山心若磐石,“列隊檢查完畢,就準備出發。”
出發時還是寂靜的夜晚。
呼嘯而過的寒風像刀一樣割人,快要凍僵的手指握著韁繩,他騎在馬上望向無垠天際。
不知道明珠跋涉來長沙的那年冬天,是不是和現在一樣冷。
信上說她一切都好,但願往後的日子裡明珠能祛病消災,平安喜樂。
然而,他的祝福沒能奏效。
被捧珠說中了,就在淋雪的第三天,越明珠高燒不退,病了快整整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