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裡面的偏廳中,山長,衛陽、何幕僚、左師爺、田師爺都在。眾人一番說笑,張承劍到後面去吩咐廚房上菜。很快,酒菜就上來。幾個冷拼盤:皮蛋,花生米,醬香牛肉,羊肉。再炒幾個小菜。沽兩罈好酒。
酒桌上,大家盡興的喝酒。很多話,都不用說的太明白。比如小報的事情,龐澤曾問過賈環叫什麼名字:賈環當時很惡趣味的說了一句:真理報。當然,因為是小報,並沒有印刷報名。
這一次,皇帝意欲用山長當“屠刀”,一方面達成他的目的:對監生、首善書院的師生秋後算賬。另一方面,對山長不懷好意,要毀掉山長在士林的名聲。
這一點,並不難猜。只需要關注皇帝的心腹袁壕在這場風波中的所作所為,就可以揣測皇帝的態度。
而山長抗命,沒有當這把“屠刀”,透過士林輿論倒逼當朝的幾位大學士,從而形成力量,讓皇帝同意只查“首惡”,不問餘者。成功之後,山長算從皇帝的算計中脫身。
當然,這在某種程度上,得罪了皇帝。同時也是一個危險的訊號。但大臣,只要不是軟骨頭,誰能有不得罪皇帝幾次呢?
喝著酒,喬如松臉上有些酒意,感慨的道:“朝廷經過這次的調整,裁撤南書房,朝政格局要穩上幾年。對山長而言是好事。”他曾經擔任在遵化擔任過山長的幕僚。
張安博今年六十七歲,在家中換了便服,峨冠博帶,形象宛若道士,灑脫的一笑,“友若說的有道理。不過,人生七十古來稀,我這官還當幾年,做點事情,就可以離開了。”
眾人加上幾名幕僚都是稱讚山長的氣度。
賈環聽得苦笑。按理說,山長現在要安靜點。給一個強勢的皇帝盯著不是好事。但山長的位置喲…!
左副都御史在都察院排名第三。御史乾的就是監察(噴人、找茬)的事情。以山長儒者的性格,上書言事是必然。不過,山長有幹幾年就退的念頭倒是可以。退休了,皇帝總不會還盯著吧?
喬如松點點頭,說道:“這一次國子監監生中為首的有六人,與子玉關係深厚的韓子桓是領頭人。首善書院中,我去刑部查過宗卷,為首的有書院的院長,教習三人,學生七人。駱講郎和劉國山與我們書院關係匪淺,全在其中。”
喬如松的意思很清楚:這三人的處境有點不妙,我們管不管?要管的話,要趁早。
這為首的讀書人的結局大致有兩個:第一,貶為邊遠地區的小吏。第二,剝奪功名,流三千里。
張安博微微沉吟。
張承劍道:“友若,如今好不容易才爭取到聖上同意只問首惡,如果再救人,有點得寸進尺,恐怕會適得其反。”
左、田兩個師爺都是贊同,“東翁,不可節外生枝。將案子結尾,是最佳的選擇。處罰,自有朝廷來衡量。”
喬如松、何幕僚、龐澤、衛陽、柳逸塵、張四水都是有些沉默。他們和駱講郎、劉國山、韓秀才都是熟識的。
張安博看向思索著的賈環,問道:“子玉,你的意見呢?”
賈環苦笑一聲,“駱先生教授過我詩經,我是希望能把他救出來。但這件事,無論如何,山長是不能出面。”言外之意,另外兩位就看情況了。
駱講郎教授過他詩經。這是他如今經學的主要根基。要真看著駱講郎“流放三千里”,有點說不過去。
而他和劉國山不熟,只見幾面,對劉國山印象不錯。能救則救,救不出來也沒轍。
至於韓秀才,他是韓秀才的“老師”、對韓秀才有落水救命的恩情,也是水災中共患難的朋友。簡而言之,韓秀才欠他人情。他並不欠韓秀才人情。
當然,兩人是朋友。能拉他一把,賈環自是要拉。但要賈環拼了命去救他。這不現實。這不是做朋友的道理。交情沒到那份上。所以,那天喬如松問他要不要去見見韓秀才,賈環說再看看。當時的第一要務是幫山長擺脫困境。
眾人都是點頭,“也是,子玉說的是正理。唉…”
酒宴之後,張安博道:“子玉,你跟我到書房中來一趟。”他有些事要和賈環談一談。
賈環名義上不是山長的弟子,但實際上和弟子無異。喬如松、龐澤、衛陽都是習慣。
張承劍扶著老父回到書房中,上了茶,然後退出去。
張安博喝口茶,緩緩的開口道:“子玉,你怎麼看韓謹這個人?”
賈環迷惑的“啊”了一聲,不知道山長為什麼提這個話題,想想他和韓秀才的交往。
第一次見韓秀才是和大師兄一起去縣衙報名的時候。而後是在龍江先生的逸興山莊中。水災的事情,就是因為上任的順天府尹貪汙,導致河堤工程沒修好。韓秀才一直在奔走。
賈環道:“韓子桓人品正直,憂國憂民,人很不錯。”
他對韓秀才還是很讚賞的。當然,欣賞歸欣賞,要他現在拼命去撈韓秀才不現實。
張安博搖搖頭,嘆口氣,“子玉,人都是會變的。韓謹協助東林黨黨魁李高澹將章大學士拉下馬後,就是東林黨的干將。去年十二月,朝廷召我回京,問詢和沙叔治的關係。關於科舉舞弊案,你可有收到韓秀才的書信?”
賈環一下子愣住,“…”他當然知道山長的話是什麼意思。科舉舞弊案是東林黨“攻擊”山長、沙提學。連他的名字都在奏章被提起過。而韓秀才有很大的可能是知情,卻沒有向他示警。
這…
賈環心中,瞬間五味雜陳。我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