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節氣剛過沒幾天。龜茲地區還在酷暑中。六月初六的清晨五點許,巍峨的山巒之上掠過幾許晨曦來,將雄厚的城牆染成彩色。
城東郊,一隊隊的周軍騎兵、步兵正從龜茲城門中穿出,沿著筆直的官道前行,火紅色的隊伍一眼看不到盡頭。這是龜茲地區最後的精銳部隊。
城門口,賈環跟著西域布政司的同僚門,送齊總督一行出征!清晨時分,氣氛略安靜。充滿了大戰前的沉默感。
西域總督齊馳自京城帶來的西征大軍一共五營京營,計四萬人。匯合之前左都督牛繼宗潰敗下來的周軍,約八萬戰兵。北山戰役後,整軍補充,再在敦煌招募五萬漢軍。共計十二萬大軍。
調撥給賈環兩萬漢軍。剩餘十萬大軍,這一次,全數壓在北庭上!特別是精銳的八萬軍隊。齊總督隨行的是兩萬龜茲軍,由參將荀陽率領。西域各地全部換成守備部隊。
當然,只是名義上的守備軍隊,實際上當中有很多負傷後痊癒的老兵。像康把總就是此類。敦煌整軍已經完成後,他們劃歸守備府。守備府的營兵彈壓地方,足夠了!
國朝地方上設三司衙門: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揮司。國朝因看到明朝衛所制度的危害,定鼎時,只繼承了都指揮司的框架。各衛所都是募兵。作為地方部隊存在。
百年之後,軍制變化。都指揮司漸漸的淪為空殼子。都指揮使都成了虛銜。各地設守備司,負責彈壓地方。歸文官節制。受上級守備司雙重領導。
而在邊關地區,譬如九邊,則是設立軍鎮、軍堡的軍事體系,來控制邊境,應對蠻族。西域這裡則是實行團練制度。
齊總督許諾給賈環的招募十萬軍隊的名額,其實是團練部隊名額。團練,自古有之,基於保甲制度,從鄉中招募。換言之,這是民兵部隊。但是民兵和民兵是不同的。明末總兵秦良玉的白桿兵就是團練。著名的湘軍,一樣是團練。
可以預見,賈環募兵,絕對不是奔著民兵的戰力去的。
齊總督,曾季高之所以“玩”這個名義的花樣,主要是避免朝廷問罪。齊總督離京前,只向天子多要了五萬漢軍的募兵名額。但是,現狀是,這些兵力攻佔、鎮守西域全境是不夠的。
封疆大吏,擅自募兵,擴大軍隊。特別齊總督這個軍政一把抓的位置,沒有一個說法,只怕得勝回朝之日,就是人頭落地之時。
其實,按理說,這十二萬大軍,都要有朝廷供給糧草,器械。但是,國庫早就沒錢。齊總督出發前,根本沒有向天子要錢糧。當初大軍能來西域,靠的是發行西域債3000萬銀元。
所以,齊總督也好,賈環也好,募兵、養兵都得靠自己。但是,賬面上的軍隊數目,這個形式還是要的!認認真真走形式。
龜茲城東,眾官員們辭別的寒暄完畢,齊馳穿著黑色的斗篷,踩著馬鐙上馬。
韓伯安,於右布政使,汪學士,賈環等文武官員二三十人,一起躬身行禮,“下官等恭送大帥。祝大帥旗開得勝,平定北庭!”
齊馳從容的笑一笑。目光落在賈環身上。要完全平定北庭,還要看賈環在疏勒的作為啊!打爆拔野古孝德,問題不大。但是,北庭的西端重鎮月弓城可是在突騎施人手中。在馬上拱拱手,回禮,“借諸君吉言!駕!”打馬前行。
一眾幕僚曾季高等人紛紛跟上。督標營的親衛簇擁著西域總督齊馳一行疾馳而去。塵土飛揚,騎兵風捲如龍!
而數萬大軍,一張張年輕的,堅毅的面龐,揹著行囊、武器,安靜的前行著,奔赴戰爭!“砰!砰!”只有腳步踏在堅實的土地上的聲音!他們知道,他們中有些人會長眠在北庭。古來征戰幾人回?
但是,又何所畏懼?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胡兒殺我漢家子民,要血債血償!該殺!胡兒馬踏西域,令江山畫圖變色,該殺!
…
…
新任的提學大宗師汪璘在六月初,已經由敦煌來到龜茲。送別齊大帥後,賈環推了幾個布政使同僚的邀請,和汪學士到酒樓中喝一杯。陪在汪學士身邊的是梅前翰林的兒子梅用卿。
第二日,賈環便啟程返回疏勒。隨行的隊伍中,帶著一千支燧發槍。幾日前,他和齊總督談了一下午,除了談北庭戰略,談募兵的錢糧,銀元鑄造的問題,還有就是這火器裝備的問題。
越是精良的武器裝備,就越難以製作。很多時候,都要由朝廷來製造,再運往邊地。這是武備!同樣,這是中央控制地方的一種手段。不過,西域這裡,路途遙遠,雍治十三年以來,有一批工匠,製造火器,供應大軍使用。
一路前行,有戈壁灘,有沙漠,有草原,有城池。一千二百里的路程,賈環思索著他的問題!
兩個月的治理,他已經初步取得疏勒地區的人口、錢糧的控制權。有將近兩千萬銀元,他的花銷雖然大,但是,供應北庭大軍一百萬石糧草,問題不大。募軍問題不大。
但是,以這些新招募的軍隊,北上攻擊碎葉,這恐怕不行。漢朝時就有“士非教不得徵”的規定。他這樣送新兵上戰場,簡直是給突騎施人的奉德可汗送人頭。
齊總督和拔野古孝德的戰爭,恐怕只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就會分出勝負。
兩個月,他的新兵怎麼都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