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向來晚睡,但是在這樣的夜晚會接到宋浮生的電話,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的,畢竟他認識宋浮生這麼多年,都是他主動給他打電話的日子更多一些。
“你還沒有睡呢。”宋浮生的聲音空空的,彷彿從遙遠的時空傳來。
“誒呦喂。我在等你的電話啊。”莊周這邊卻沒個正形兒。莊周永遠都是活躍氣氛的那個人。
“你確定你不是在打遊戲?”宋浮生總是不會如氣氛所期待的那樣順著話題接話。莊周自然也是習慣的。宋浮生說的確實沒錯,莊周確實在打遊戲,只是今天是一個人玩單機遊戲,因此在宋浮生的電話進來時,他就退出了遊戲。本來也是閒得無聊,什麼也不想幹,又不想睡,於是就這樣消磨時間。
“沒有靈魂的遊戲。”莊周笑著說。
“我失眠了。”宋浮生說。
“誒呦喂。這可真是稀奇。清嘉已經睡了嗎?”莊周繼續跟他嬉皮笑臉地鬧著玩。
“你笑夠沒?我是真的失眠了。她估計睡了吧,回來以後我們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宋浮生說。
“清嘉那麼善良的人,應該不會生氣的。但是可能對於房子的事情還是會很介懷。畢竟她一直都很介懷。她是自尊心很強的人,不喜歡麻煩別人。這點你比我更瞭解她,對吧?”一提到沈清嘉,莊周也會有些擔心。那一年的火災,是一個永遠的噩夢。即使莊周只是局外人,但每每想起來都痛徹心扉。失去家人失去家,換誰都接受不了。莊周未敢將這種可能性假想到自己身上,誰也不敢想。
“沈清嘉從小就很堅強。”宋浮生說。
“所以你失眠是因為沈清嘉?”莊周很難想象宋浮生有天會跟自己說失眠這種話題。
“是,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只是很煩躁。馬上要畢業了。大學怎麼就要結束了呢?你說怎麼這麼快呢?”宋浮生和莊周說這話的時間裡已經喝了三杯白開水了。今天晚上的菜也不鹹啊。空氣裡單曲迴圈著貝多芬的《月光》,哀傷如潮水一樣在房間蔓延開來。
“時光總是過很快,而且常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過去。誰也留不住。”莊周深有感觸。畢業這個話題,他其實是迴避的,因為他不喜歡畢業,不喜歡別離。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迴避就能解決的。
“浮生,我知道你是不會為畢業去向擔心的。你難道是因為花似錦說的畢業慶典?你不會改變主意了吧?”莊周的第六感告訴他,宋浮生興許是在擔憂那件事。但莊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即使我不去,沈清嘉也還是會去的對吧?”宋浮生說了一句廢話。
“那是自然。沈清嘉去,你肯定會去的。不是嗎?”莊周覺得這才是點子上的話。“花顏也會去。”花顏和妹妹花似錦不同,她才是真正的危險所在。
“是啊。怎麼就畢業了呢。”宋浮生又重複了一遍。許多許多的無可奈何,許多許多的不可言說。莊周懂,又不完全懂。
“雖然你們沒在一個學校,但是起碼現在同在一個屋簷下。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也不算很糟糕。”莊周說。
語言有時候很蒼白。莊周這一次也這麼覺得,儘管他是個寫書的,但是這一刻他覺得說任何話都沒有意義。宋浮生那邊的悲涼氣氛完全過渡到他這邊,他的房間裡現在也是憂傷如水一般,一浪更比一浪高。
“說起來你畢業後準備去哪裡?是不是留在梓林市?還是去遠方啊?”莊周忽然問宋浮生。
“沈清嘉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宋浮生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我想她大概會留在這裡吧。當然也有可能去很遠的地方。”莊周說完又覺得自己說了相當於沒說一樣。他不過是在推測,畢業後的去留問題,他還沒有問過沈清嘉,因此無法下定論。
“那你呢?你有沒有計劃?”宋浮生問起莊周。
“我啊?你怎麼想起問我?難道你要和我在一起啊?我去哪裡,你就去哪裡?”莊周打趣地說道。
“也可以啊。你想去哪裡?”宋浮生竟然這樣輕描淡寫地答應了他的玩笑話。
“該死的,我被你感動了怎麼回事?你可要對我負責任啊。浮生弟弟。”莊周一直都這麼愛開玩笑,反正他和宋浮生之間一直都是他在鬧他就在那邊看著他,你以為是笑嗎,當然不可能,宋浮生通常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看樣子,你有目的地了?”宋浮生知道左顧右盼言其他的莊周,通常是不想讓自己失望。莊周早就想好了未來的方向吧。而這個方向與他不在同一個,所以才難以啟齒吧。
“是啊。我想去離家很遠一點的地方。雖然沒有確定要去哪裡,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和你們一定是不同的方向。”莊周說。
“遠方啊。真好啊。”宋浮生這麼說道。年少的時候他們都憧憬過遠方的夢,結果一直都在最近的地方。如今即將步入社會的大課堂,他卻還是沒有去遠方。如果莊周能去他理想中的城市,那麼很好啊。“無論你去哪裡,我們還和從前一樣。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我知道。我們大家會一直在一起。”莊周笑著說。這次他沒有插科打諢,他的眼神堅定看著窗外那黑漆漆的天空,彷彿有無數星辰在閃耀,星空下有閃著光的少年,笑靨如花。
宋浮生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就這樣閒聊了一個小時二十九分鐘。莊周是他人生中說話最多的人吧。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但是這一刻又想起來沈清嘉。宋浮生搖搖頭,笑自己幼稚。他真的任何時候都能將沈清嘉代入到自己的生活裡。
“浮生啊,我困了。週一見。”莊周其實並不困,但是明天是週末,週末沈清嘉還要去兼職,浮生理所當然要送她去,他不想耽誤他的睡眠。
“週一見。”宋浮生掛了電話。
宋浮生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他輕輕走到了沈清嘉的房門外,輕輕路過,去了陽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