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也即是自我支配,憑藉自身意志而行動,併為對自身的所作所為而負責。
與之相對的是律法。
由他人約束,被告知不能做什麼,思想戴上鐐銬,卻還要歌頌起舞。
所以,海之民憎恨律法,憎恨法典,憎恨教約。
他們憎恨一切綁住了他們手腳,卻仍要他們去愛其他人的條例,建議和誓約。
正因為如此,在每一個海之民幼童長大到可以理解自由和律法的時候,他們的父母都會將這一段話教育給他們,讓他們知曉,他們是為了美好的自由,抗拒醜惡的律法,所以才離開了大陸,來到海中。
這就是海之民的真理。
但是,對於那時仍是孩童的男孩來說,真理這種東西,似乎並非是什麼不可置疑的東西。
——‘必須’憎恨律法這件事本身,似乎也是一種不自由。
“真正的自由,難道不是也可以選擇去遵守律法條例,也遵從教約法典嗎?”
在一個炎熱的夏天,煩惱海中的一個普通海之民漁村中,這個有著純白色頭髮,深紫色龍瞳的男孩,有些困惑地質疑父母告知自己的‘真理’:“必須憎恨什麼東西……這樣好不自由啊!”
“孽子!”
而回應他的,便是父親暴躁的拳腳,那拳腳是如此重,簡直稱得上是冷血無情,如果不是母親拉住了父親,恐怕那時的男孩真的會被打的昏死過去。
而在最後,滿口血腥,渾身青腫的他,聽見了父親怒氣未消的怒斥:“你不知道我們放棄了什麼,才能得到現在的自由!”
自由……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嗎?
那時的男孩,心中卻並沒有多少對自己傷勢的痛苦,也沒有多少對父親的憤怒。
他只是仍然有著疑惑:“真的,這麼重要嗎?”
如此思索了數年,在一天父親醉酒的晚上,長大了的男孩平靜的拿起尖刀,毫無猶豫地插入了對方的心口。
“孽,孽子……你就這麼恨我!?”
在劇痛中驚愕驚醒,臨死之前,男孩的父親怒瞪著自己的孩子,已經沒有多少力氣斥責怒罵的他抬起手,想要把插在自己心口的刀拔出來,但是這個動作還未完成,尖刀就被男孩用更大的力氣推動,齊根沒入胸中。
“不,我不恨你。”
而做完這一切後,男孩誠懇地回答道:“我只是覺得,我有可以殺人的自由,所以就想試驗一下,您只是離著比較近而已。”
“現在看來,我的確有——自由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啊啊啊啊啊啊————”
而聽見了丈夫的怒斥,從睡夢中驚醒的女人急忙過來檢視,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而她下意識地尖叫,然後驚恐地注視著自己兒子隨意地將尖刀從自己丈夫胸口拔出,噴射而出的鮮血就像是噴泉,染紅了男孩雪白色的頭髮和臉頰:“白,白鯨,你這是在做什麼?!!”
聽見母親的質疑,名為白鯨的男孩有些懊惱地轉過頭,源自審判之主的血脈,那深紫色的龍瞳中,閃動著某種莫名的火花。
“媽媽,你太吵了。”
他如此抱怨道,然後握著刀,朝著因為恐懼而跪倒在地的母親走去。
自由的感覺……還挺不賴。
當然,這一切只是名為白鯨的男孩,成長曆史中的一個小插曲。
在很久之後,已經成長為男人的白鯨才明白,自己的父親昔日為什麼要堅持自由,以至於為了維護它,就連毆打自己兒子也毫無留手。
很簡單——因為放棄一切,逃離大陸的他們,除卻自由之外,已經一無所有。
而且頗為諷刺的是,當白鯨閱讀了許多書籍,乃至於眾多不同版本的聖堂教約後,他才發現,自己的確很討厭那些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