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看見父親跪在院子裡,面前就是那顆本來應該埋在山腳的枯樹。他看見父親不斷地給枯樹磕頭,每磕一下枯樹就長高几寸。最後,父親抽出褲腰帶準備吊死在樹上,血樹也開花了...
陳國明沒有死,救醒過來卻瘋了,每天瘋瘋癲癲地都抱著血樹,沒有了頂樑柱的家,日子過得更加清苦。
那時候他們不懂,其實血樹是一種名貴的藥材。而他早年也找人看過,都說這是得罪了賒刀人的下場,賒刀人下的詛咒。
而這幅虎圖掛在家宅,就是用來鎮住賒刀人的煞氣。以煞制煞!
隨後,陳淮生把手臂袖子挽起來,露出的面板是一股褐色。像樹皮一樣。
他說這就是佘刀人的詛咒。
我仔細看了看,他面板之下,隱約能看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往外面冒。面板粗糙乾裂,有幾處還在滲血。本來應該養尊處優的陳淮生,現在看來是沒有一塊好肉。
我說,那老爺子……
陳淮生終於把引入了正題,說,我老父親這些年一直在受罪,老爺子支撐不了多久,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差一副遺像留給後輩瞻仰。
隨後,陳淮生帶我進了一間房間,空氣中瀰漫著濃重地消毒水味,房間裡擺了幾臺醫療儀器,一位護士背對著我們站在床邊。
護士離開床榻,手裡多了一套靜脈注射器。而我這時候可以看到床榻上的情形,縱然是有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床上的陳老先生已經不能說是個“人”,全身都長著一片片黑褐色的“樹皮”,每片樹皮大約兩指寬,像是鱗片一樣從身體里長出來。
在這些樹皮的縫隙,還滲出一些黃綠色的濃稠液體,似乎在這樹皮之下,人的身體在經歷腐爛的過程。
我有些犯惡心,房間的消毒水味似乎夾雜著腐爛的異味。
要不是他還有呼吸,我都不敢相信,在這種怪病的折磨下,人怎麼還能活下去?
陳老爺子此時除了眼睛,一張臉上都是長滿“樹皮”,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這種情況別說為他畫像,恐怕都沒法認出他是個活人。
有些棘手,但是,也不是沒有方法。
我向陳淮生要了一套銀針。
照顧老爺子的女護士是名聾啞人,陳淮生跟她用手語比劃。
女護士很快就把銀針拿過來了。
我走到床邊,手裡的銀針應該是以前用過的。
消毒過後。
我第一針刺入眉心,這是祖傳的法子,銀針探骨。
一些英年早逝,或者橫死人的家屬會請畫師上門畫像,而在這橫死的人中,有些人的屍體是淹死,沒有及時打撈上來,在水裡泡了幾天,已經泡得沒有人樣。
他們的情況和陳老爺子大致相同,就是看不出原本的面貌。這些家屬要給逝者留遺像,往往都會來找爺爺,就是因為爺爺有這一門絕活。
人的相貌輪廓,很大程度都是取決於臉部的骨骼。爺爺傳給我的這‘銀針探骨’,顧名思義就是用銀針查探骨骼。
就像考古學者會用儀器掃描古人的遺骸,從而用科技手段復原古人的樣貌。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
爺爺對我交待過,這套針法只能對死人用。這時候的陳老爺子已經半死不活,也不知道算不算破了規矩。
施針之後,銀針必須在陳老爺子臉上保持一段時間,我在這段時間,就開始在畫紙上勾勒出基本輪廓。
兩個小時完工後,我才放下畫筆。陳懷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只有那位聾啞女護士依舊守在床榻邊。
我走到陳老爺子身邊,依次把銀針拔下來。
剛拔出最後一根眉心的銀針,一雙驚恐的雙眼突然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