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丞燕察覺老祖宗臉上泛著肉眼可見的疲態,她連忙給屋中香爐換上凝神的香餅,白煙鳥鳥升起,女子輕緩的給老人揉著兩鬢與眉心,後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好燕兒,你父親這些年讀書做官都沒有做出什麼花來,以後充其量是個郡守,再高,恐怕就有些吃力,所以我一直未在他身上動用太大心思,所謂文人風骨,在盛世之時並不顯現,可擱在激盪亂世時,複雜多變的人心見證了太多的蠅營狗苟。」
「後面等你嫁了過去,記住,一切都要以夫君為主。」
「不論你父母在你耳畔吹什麼風,陸家這裡裡外外沾親帶故的那些人如何求你,你均可不理會,這才是老祖宗把陸家未來託付在你身上的真正原因,也是我陸家能夠在這世上站穩腳的根本,如今陸家不像樣的人很多,以後自有他們的苦頭吃。老祖宗我啊,只能夠做到這裡咯。」
陸丞燕眼睛迅速紅起,女子頓時哽咽起來。
「哭甚。」
「人死如大睡,以後燕兒要替老祖宗好好活下去。」
「丟了個北涼妃,沒準我家燕兒還能夠入到太安城那座皇宮當中。」
「老祖宗的賭運可一向很好。」
.......
太安城,欽天監。
自從前幾日那準備離京都的北涼王來到此地,京城中無數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了太安城裡最為崇貴的地方,在那處社稷壇前,有著出自於廣陵道的五色土,哪怕那位藩王趙毅如何貪婪成癮,唯獨對於這五色土不敢沾染半分,壇前有著位老人撥動著其中土壤。
入夜之後,星光掛在蒼穹,老人緩緩移步,去往了欽天監最高處的通天台。
這頂樓之上的閣間極其開闊,放置著諸多繁雜精緻的觀天測橫儀器,單論其中材質便已是天下最為珍缺之寶物,更不論還得由欽天師細細打磨至精巧狀態,頂樓之上還有著諸多古老典籍,離陽吞滅八國之後,關於天象氣運的古籍全部入到了這所看似不大卻別有洞天的欽天監裡。
老人推開通天台暗室之門。
有條晶瑩剔透的摘星路映入眼簾,這裡是太安城最高的地方,坐在上面甚至可以俯瞰整個京都的風光,雖說有著諭制的嫌疑,但離陽皇宮裡面的諸位陛下卻都未把這諭制放在心上,老人盤坐在玉石臺的邊緣,並未擔憂高空險峻,只是安安靜靜的望著頭頂蒼穹,這樣的天,真是百看不厭。
很快,有位靈氣四溢的俊秀小書童拿著件棉袍外衣給老人披上,唇紅齒白的書童跟著坐了下來,同樣不懼高,百無聊賴的望著太安城繁華夜色:「監正爺爺,這天上到底有什麼呀?自從我來到咱們院裡,您老人家都看了兩年半的功夫,應該能夠看清楚上邊了吧?」
欽天監第一人,監正南懷瑜輕笑出聲:「別說是我了,哪怕是那位黃龍士都看不透這浩瀚無際的蒼穹啊,人力窮有時,天人當何如?」
小書童聽到這位黃三甲,臉上迅速洋溢起好奇無比的神情。
「監正爺爺,你不是有天眼嗎?那個姓黃的爺爺說過,您有第三隻天眼哩。」
「唉,那不過是黃三甲為了以天下為棋盤佈局落子,若是論望氣之術,我八輩子都比不上他。」
書童與南懷瑜談天說地。
接著只見他那張白淨的小臉之上泛起濃濃的愁苦,小人也有煩惱。
「監正爺爺,這幾日懷玉姐姐好像不喜歡我了,她每次見到我,臉上都極不開心,是不是我哪裡招惹到她了呀?」
南懷瑜輕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啊,玉兒只不過是想念某個去到上陰學宮的傢伙,我當時沒有同意她跟著一塊去,所以她是在與我生悶
氣,你整日跟在我屁股後面端茶送水,你說說,她對你能夠有好臉色嗎?你這是遭遇到了無妄之災。」
南懷瑜望著西南方向,感受到那甚至都令他駭然的濃重紫皇氣運,老人在心裡重重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家孫女與那位殿下之間牽扯實在太深,而更令這位欽天監監正不解的還是陸澤身上氣運上漲速度奇快無比,這僅僅出去還不到一月時間,就已成長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地步,當真是匪夷所思。
哪怕是擱在那亂世春秋當中,離陽先皇身上之氣運都未曾有如此薄發之跡象。
「氣吞萬里如虎。」
「可畢竟你還如此年輕,當真不怕把自己撐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