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難以消停的,便要數內宅婦人的不甘與忿滿。
二房次日便派人通知了孃家裡的舒姓弟兄侄子們尋上門來。戚宅的門房瞧著不太對勁,沒敢放行給堵在了外邊。
以往二房得勢的時候,這些人沒少仗勢在戚宅裡吃喝拿要,可是潑皮無賴慣了的。這下見此場面,哪裡肯輕易罷休,站在大街上直接潑口大罵起來。
昨日桃李苑內外的對陣只持續了一個下晝。當外頭的水軍撤去後,內院的婆婢僕從們嗓子眼似感覺著火似的,沙啞了不少。可今日見外頭傳訊說自家人進不來,這還了得!二姨奶奶院裡頭又氣得跳腳,立馬重新點兵選將,重整旗鼓,再次安排輪番上陣叫罵。
於是乎,粗鄙的叫罵聲內外夾攻,不絕於耳。
話說平日裡喚七公子戚博文是小魔星小霸王,正皆因此子從來是肆意歡喜怒憎,不會管顧他人及其後果。恰恰五姨奶奶在二房事情上,是秀才遇上了兵,煩心不已,便順勢放手任兒子去折騰了。
戚博文沒了約束,更加放開了手腳,直接招呼一眾人拿了水桶分別往那些個舌婦舌男身上潑澆,再找人喊話:
“天乾物燥,心火太旺,特請你們多喝水。要是再不休歇,繼續滿嘴噴糞擾人清靜,下一桶潑出去的就是糞水啦!”
宅門外街上的男人們可不像內院婦孺,既在大街上叫罵引了街坊鄰里圍觀,本就有恃無恐,又經對方潑水舉動激起惱怒,嘴上更加沒有把門嚷得更歡。
“七少爺可真厲害!年紀小小的已經有相好了!”
“白天同出同進,同學同書。可惜年歲還太嫩,相好去肖想大少爺嘍!”
“七少爺心眼可真大,戴了綠帽子還在那裡裝英雄!”
“終歸還是隻幼雛,被母雞老捂在窩裡不識情愛滋味,才會拿魚珠當珍珠!”
“被自個兒兄長挖了牆角,還辨不明是非,跑去跟長輩孃親對著幹!正正忤逆之極!”
“那小娘子可真厲害,模樣還沒長齊,就迷得兩兄弟團團轉,真個厲害尤物!”
“還是家教差呀!不尊長輩,不辨是非,好惡鬥狠!生出這樣種兒的人怎麼配當家作主!”
“小娘子可是白天七爺,晚上大爺,如魚得水得很哪!”
“七兒別惱羞成怒!快出來請舅爺們進去,好好教你御女之術!哈哈哈!”
本來要外出參加詩文會友,戚家盛特地回府細細打點自己。
滿頭烏髮整理得柔亮整齊,套入羊脂白玉鑲造的發冠中,身著細膩飄逸的雪白綢緞,雙袖及衣襬處還有精緻的蘇繡紋路,貴氣而不俗氣。腰間不鬆不緊繫了塊佩玉,色澤清冽沁人。
等得裝扮就緒,府內外的戲子們便熱熱鬧鬧演上了。
走不得正門,只能移步西邊由偏門出。才走到半道,便見著了一把斜搭門廊的竹梯,再沿著向上一瞅,那樹葉婆娑遮掩著的嬌小身軀,不正是相熟之人麼。
屋簷頂上的人兒穩穩盤坐,靠在稜角桅杆處雙手托腮,苦苦思索不得其解。微風拂得她碎髮遮臉,也懶得去打理。日光透過枝丫葉間散落到嬌軀之上,光影點點映得那白皙間粉嫩的臉龐剎是可人。
夏滿哥聽得前頭有動靜,早就找藉口竄溜出去湊熱鬧了。盧玖兒是局中人,出去露面少不得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只敢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處觀戰。
戚家盛低頭瞧了下自身行頭,心裡權衡了一番,決定還是紓尊降貴沿著竹梯爬上了廊屋簷上。
玖兒聽得動靜轉過眼睛看到是他,便不大理會繼續回過頭去。
“在想什麼呢?”戚家盛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瞧。
“我發愁。”
“愁啥呢。”戚家盛也就是無聊隨便哈啦幾句,結果玖兒的回答讓他虛晃了一下,差點沒扶穩掉下去。
“他們居然稱呼我為‘尤物’。”盧玖兒眉頭打了好幾個結,“要是別人真相信了我是位絕色人物,那每次出去被瞧見不都失望掉一地。可是,我又不能一直關在院裡總不出門呀。”
這妮子的腦袋是什麼構造的。戚家盛拿眼睨她,似要看穿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