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一個灰色包袱,對於小女孩來說,死沉死沉的。
早在晚飯過後,夏滿便不見了人影。這似乎已經成了慣例。這下,連唯一一能幫忙搭個手的人都沒有。
盧玖兒認命地自食其力,藉著右肩力度扛著包袱,不敢論形象氣質,只能顧及挪動蹣跚的腳步回房。
只是一路上,少不免在心裡怨怪戚家盛起來。
剛才一下子接收了太多資訊,莫名地被搞亂了思緒。這下獨自一人,涼風吹過,頭腦便清晰過來了。
腹黑的戚家盛,怕是在給她擺迷魂陣吧。手段都使到她身上來了,盡挑好捏的柿子來捏不是。
盧玖兒記得可清楚呢,當時阿爹有一句話說得是真真切切的:
“進了戚府大宅後,伺候的是歐陽夫子,乾的是戚家的活,吃的是戚家的糧,領的是戚家的錢。這恩典是五姨奶奶給的,但戚府的掌權的是戚老爺,而戚家人永遠是宅裡的主人……”
阿爹不會去做“站隊”的事情,但在沒有直接損害到別人利益的前提下,替戚家人辦事那是本份,也是謀生的技巧。
只是,戚家盛今天為什麼會來一遭?
是想拉攏她替他辦事,還是怕她被別人牽扯進去當了槍使?又抑或是……
眼見著戚家盛給的那方錦盒裝載的花箋紙,她伸出手取了過來。甫一開啟,便有淡淡花香傳至,確是雅緻得很。只是,當時她在書肆裡只因為著要聽評書說事,才扮作挑選地停留良久,並非真的肖想這中看不中用的物什呀。
想想以往,想想當下,也想想以後……
戚家盛的最後一句話,盧玖兒倒是聽進心窩裡去了,不斷在耳邊反覆纏繞回響著。
她嘆喟一聲,將錦盒合上,也將花香關在盒內,不讓其有機會迷惑清明的心智。
有些人與事,的確不願去摻和,但總得要先瞧清了、想明瞭,方知道該如何趨利避害,善待其身。
包袱開啟來,有幾瓶好酒,一些零嘴兒,幾件禦寒的厚衣,還有一個小包袱。
厚衣物是自用的,酒水明顯就是用來孝敬夫子的,至於零嘴兒是爹孃要哄她呢還是讓她去哄其它打交道的奴婢,又抑或是去哄七少爺的呢?
再有這個袱中袱——
雙手再開啟那裹得緊緊的袱結,露出來一封書信和一個油紙包。
是衛子謙給她寫的筆墨,也是給她留的最愛吃的火鐮糕。
黃惠裳未出嫁前,在家中都是幹些粗活來幫襯家計,以養活三個弟妹。家裡沒什麼餘糧,所以她也從來不擅長廚下的技藝。衛子謙她娘以往是幹幫廚的,到後來也能獨自做出十幾圍席面,所以平日吃食上都會講究些。不過即使是稍微寬裕些的人家,火鐮糕這類花功夫的零嘴兒,只等到過年才會花心思製作出來,當作走訪親戚時哄小孩幼童的伴手禮。
往年只要過節過年,村裡的孩童們總愛每戶人家都跑個遍,膽大的領著害羞的,年歲小的跟著年歲大的,要麼嘴兒像抹過油似的,要麼小臉兒紅彤可愛的,只要是備有零嘴兒的人家,都不由得笑嘻嘻地給小孩子們都分點帶走。
衛子謙從小便愛幹這等行當,每每到了時候,便像是西遊記里美猴王領著一眾小毛猴穿巷過街,非要將村裡每家的吃食都搜刮乾淨才算完似的。
盧玖兒從來不屑此舉,並恥於與之為伍,只安安份份地待在家裡幫忙。
衛子謙見不得她這般清高的小老頭模樣,每每有新鮮物事,都非得端到她面前誘哄一番。要是誘哄不成還非要往她嘴裡塞吃食,即使受盡白眼剮身也徑自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