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培訓的前一夜,陳嫻昀跟自己唯一能說個不停的她爸爸陳老師說了工作的事,在書房裡關上門不讓第三個人聽到那種。
陳老師其實也沒多少社會經驗,他這一生簡而概括就是這五十多年裡前三十年努力讀書後二十多年認真教書,一直都處在校園環境裡,都已經這把歲數了,整個人的打扮還是大學生學院派的模樣。雖然校園也是個小社會,但是到底和外面不一樣。與人為善的陳老師這五十多年裡比較大的事全都發生在陳嫻昀身上,畢竟陳嫻昀是他還沒畢業就著急來的孩子,這個孩子還十分脆弱。
而且陳嫻昀知道她媽媽已經到了更年期,雖然作為事業型女性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但是眼下可沒多少耐心。
現下這些事只能和爸爸談,畢竟陳老師與人為善有著無限的耐心。
就比如現在,陳老師就在笑眯眯地和陳嫻昀講,你要對自己的工作有信心,這樣才能做好,你配的上任何人任何職業,不要總是想那麼多。
陳嫻昀:“那是陳老師您自己業務能力強啊!就覺得工作要有自信!”
陳老師毫不在意,他用襯衣衣角擦了擦自己的眼鏡:“你看你又小看自己,你都沒上高三,高考還表現不錯呢!”
“那是因為高一高二都學完了好吧。”
“那只是你以為啦,就像我說的,你就是想太多——真的,就比如要是你高一的時候和施舲告白,很有可能就成了,我給施舲補過課,他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孩子……”
“停停停,別提施舲!爸爸,算我求你!再提我就和媽媽說你昨天請春麗阿姨吃飯了!”
陳老師挑眉,拍了拍自己手邊的印表機:“哦?你覺得你媽會信嗎?我和你春麗阿姨是初戀沒錯,但是那些事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了。
“想要我別提施舲啊!那你就別在這裡叨咕了,趕緊回去躺好,準備睡覺,明天一早精神飽滿地去上班吧!既然決定去了那就好好幹!不然我現在就把施舲的照片列印出來,貼滿牆!”
陳嫻昀,敢怒不敢言,畢竟她領到工資之前花的零花錢還是來自於陳老師的工資,她就只好灰溜溜地回到房間躺下。
然而,陳嫻昀睡不著。
大概是因為陳老師提到了施舲。
其實施舲是陳嫻昀一切恐懼的源頭,同時施舲自然也是陳嫻昀的一種希望。
這不衝突。
大概這就是暗戀成舊疾的感覺,甜蜜的痛苦,或者說是一顆沒熟的果子,吃起來又酸又澀但是聞著還是有香氣的。
回憶起來,施舲是在一個下了霧的早晨闖進了陳嫻昀的人生。
那時候陳嫻昀在第八中學念初一,當時的家住在第八中學兩公里外,不坐公交車的話,每天早晚陳嫻昀要抄近路走過工廠廠區旁的一條長長的林蔭路去上學。
因為中學上學放學也不是很晚,陳嫻昀也從來沒想著家長接送,別的同學都會坐車,她也沒有搭伴的人。
就這樣從入學走到了深秋。
某個秋日,霧起來了,濃重的像是牛奶懸浮在空氣裡,大有恐怖片的氣氛。
剛出門時候,陳嫻昀是不怕的,但是當她走到半路的時候霧已經清淡了些,陳嫻昀能清楚地感受到了有人跟著她。
畢竟路上都是落葉,一踩就會刷拉刷拉響。
而且那人還不是學生,是不到中年但是已經油膩的男人。
所謂獨行少女最害怕的那種人。
陳嫻昀稍稍側頭,本來是想看看那個人是不是她多心之下的錯覺,但是換來的確實一聲輕佻的口哨聲。
那還能怎麼辦?陳嫻昀只能加快了步伐。
而身後的那個男人也加快了腳步。
陳嫻昀自知自己還是少女,體力是比不過成年男子的,所以跑與不跑都不合適,只有祈禱快點走,這樣能在路上遇到其他的人。
就在陳嫻昀這麼想的時候,後面又跑過一個人,很快,是少年。
少年超過男人,摟過陳嫻昀的肩膀:“你怎麼自己走的這麼快!都不等我!”
陳嫻昀一驚,抬頭看著那個比她高得多的少年:“我……我快遲到了,我們班老師要我們提前到,你忘了?”
“啊也是,那我們快點走吧!”少年說著,摟著陳嫻昀飛快地走了,等到了學校附近才鬆開她,告了別。
陳嫻昀那時候就覺得自己喜歡上了他,雖然只有一眼。
至於陳嫻昀怎麼知道他的,那就很簡單了。一座學校規模再大,學生的圈子也是小的。在這個圈子裡,當一個學生喜歡上了另一個,就很容易發現,到處都是這個人……很快,陳嫻昀都沒用打聽,就知道這個在霧氣中穿進她人生的少年叫施舲,是初三的領頭羊,學習和課外活動表現都是一流的,市一中對錄取他、收他進超越班、送他上重點大學,有著高昂的信心。
陳嫻昀當然不會跟畢業生告白,同不同意兩說,她真正怕的是打擾人家準備升學的心情。於是陳嫻昀就開始卯足勁兒學習,反正她還有三年時間,而且學習這事兒,只要底子好,努力就有回報,最後陳嫻昀考上了市一中,雖然不是超越班,但是成績也不錯。依舊能默默看著施舲。
只不過問題是陳嫻昀高中一年級下學期時,正好是施舲快高考,她把自己的書包忘在了操場了。而好巧的是,日記也在書包裡——陳嫻昀喜歡記日記,那些少女心事全都記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