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死了……”她嗚咽嗓子裡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夏小五聽得清楚,宋子文用的是個死字,而不是沒了,而這個死字更像是一支箭在傷口發炎,語氣中怨恨是多於不捨的,要不然怎麼會捨不得用一個沒字。
“爺爺死了……”這句情又是難自禁,以至於方言後的尾音還不斷顫抖。
眼淚落在喉嚨處發癢,嘶吼出的聲音發抖,埋怨與恐懼,逃避與面對。其餘的原因夏小五還有千萬種方法去安慰,可死亡,是多少次的成長都無法消化的。
她輕輕撥弄開宋子文額間溼的頭髮,用輕輕的語氣說,“沒事,都過去了。”
可沒事,誰心裡都明白,大多是有事。
大概過了三分鐘,宋子文才在抽泣的節奏中慢慢緩過來,冷靜地坐直身子,原來她剛剛一直靠在小五的肩膀上,以至於她的肩膀有一塊難看的淚水。
“對不起……”她又哭得像一隻紅鼻子兔子,“我,我回去幫你洗。”
“沒事。”夏小五又抽出一張紙,給她擦了擦臉頰上的淚,“難過了,就該哭出聲來,這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不用忍著,這裡沒有人,你只管哭出聲。”
宋子文哭得嘶啞,她說的不錯,這裡確實沒有人,這個安靜的地方還是李辰一告訴她的。她只是安靜拍著小貓的背脊,儘可能消除她的不安與委屈。
她好像想起來那天,奶奶走的那天,父親輕輕拍著爺爺的背脊,儘管是難過,但活著的人依舊要相互扶持,繼續下去。
“其實我奶奶在我小學的時候沒了,那時候感覺還不是很強烈,但親人的離去總是讓人難以走出。看你哭得,我都有些忍不住了。”
“要不——”宋子文扯了一半的紙巾遞給她,“我給你一半。”
夏小五沒忍住眼淚,笑著擠了出來,“不用,待會下午可是周扒皮的課,我和你要是一起哭,回去肯定要被全班人笑話了。”
“我和你不大一樣,我從小就是爺爺帶大的,他昨天還好好的,給我做了我最愛吃的排骨燉湯,說等我放學吃飯,還提醒我學習不要太辛苦。怎麼今天早上就……”她嗚咽的嗓子深處發出的聲音,好像深海的鯨魚,儘管夏小五沒有見過鯨魚。
“意外和明天到底哪一個先到,我們無法預料。我們能做到的,只有活好當下,珍惜眼前,眼睛要時時刻刻注視前方。也許下一刻便是狂風暴雨,但人生,不就需要我們披荊斬棘、乘風破浪嗎?”
“我們就不能選擇逃避嗎?”
“也許是我們生而為人,就該有勇往直前的決心。”
宋子文點頭,她知道不管那一刻夏小五說的是什麼,心裡都會好受很多。因為,依賴於信任,總能成為危難時刻裡最溫暖的慰藉。
“雅安。”她又指了指夏雅安肩上的痕跡,“我,我還是幫你洗吧?”
“不用啦。”夏小五輕輕站起身子,向她伸出手,“這算什麼,偷偷告訴你,我剛還把口水流在了陳子楓的校服上,不過你可別告訴他,他這人超記仇,而且我也不想洗衣服。走啦,把眼淚擦乾淨!”
高三年級,宋子文覺得人生最黑暗的那刻,除了那個人以外,就只有夏小五給了她光明,讓她第一次覺得有個朋友的好處。
夏日的風,溫溫熱熱的,卻不是那種煩躁的熱,而是一股奇怪的暖意在兩個女孩細膩又敏感的心中滋生。
也許溫柔的人,就該互相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