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伏特加殘留的氣味，投影儀將一張泛黃的照片投射在佈滿彈孔痕跡的合金牆面上。
鄔凌彎曲食指，敲了敲螢幕邊緣結冰的貝加爾湖面，冰層反射的光裡隱藏著肉眼難以分辨的晶狀體折射現象。
“東經103°到107°，北緯53°區間。”盛瑤把軍用平板推過來時，髮梢上還沾著慶功宴的綵帶碎屑，“可是西伯利亞大鐵路經過貝加爾湖的區段足有八十公里，這些冰稜……”她突然停住，平板上的三維建模正試圖將照片中的冰裂形態與衛星雲圖重疊，但始終無法完全吻合。
鄔凌的軍靴踩過地上散落的繃帶，傷口滲出的血在消毒瓷磚上拖出斷斷續續的紅線。
他抓起桌角的戰術手電筒，冷白色的光束穿透照片表面的冰層，“這些冰裂紋是人為製造的高頻震動波造成的。”光斑停在火車頭的焊接縫處，“這是蘇聯TK 39型蒸汽機車，1958年就全部退役了。”
窗外巡邏的無人機群突然變換隊形，藍光掃描線掃過實驗室的防彈玻璃。
盛瑤被嚇得往後退了半步，後腰撞到了擺滿病毒樣本的冷藏櫃上，試管架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她想起三年前北極科考站那些突然發狂的冰層取樣員，防護面罩裡噴濺出的粉紅色冰晶。
“這裡。”鄔凌的手術刀尖點在車窗人影的防護服袖口，刀刃反射的冷光與照片裡祖母綠的電弧詭異的重合，“拓撲加密符號第三序列，去年剛被北約情報局列為絕密級防偽標識。”他突然用刀尖挑起盛瑤軍裝領口的紅外標記，“但我們的敵人在用反向工程。”
凌晨三點十七分，軍區醫院的備用發電機開始轟鳴。
盛瑤掀開蓋著量子計算機的防塵布，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出殘影：“如果結合北極病毒基因圖譜……”螢幕突然彈出紅色警告框，她重重地捶向回車鍵，“又是該死的動態加密！”
鄔凌的手掌突然覆蓋住她顫抖的手背，槍繭摩擦著鍵盤的金屬邊緣。
他摸出從慶功宴順來的香檳瓶塞，沾著鎖骨滲出的血在桌面上畫出莫比烏斯環：“對方在玩四維拓撲遊戲。”血珠順著雙頭鷹圖騰滴落，“這張照片本身就是量子***。”
晨霧瀰漫進窗戶時，盛瑤發現自己在啃指甲。
這是她戰地採訪落下的毛病，此刻小指指甲已經滲出血絲。
投影儀自動切換成警戒模式，猩紅色的光暈裡，照片中的火車頭開始詭異的逆光行駛。
“喀琅施塔得港的冰層資料。”鄔凌突然將三枚彈殼按在衛星地圖上，彈殼表面的膛線擦痕正好組成等邊三角形，“但去年暖流讓北緯60°以上……”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戰術手電筒從桌角滾落，光束掃過冷藏櫃時，某個貼著“絕密”標籤的病毒培養皿正在泛出祖母綠熒光。
盛瑤抓起熱成像儀對準照片，呼吸突然停滯。
那些看似隨意的冰裂紋在紅外光譜下，竟呈現出與鄔凌傷口完全吻合的貫穿傷形態。
她轉身想說什麼，卻看見男友正用帶血的手指撫摸著火漆印上的莫比烏斯環，瞳孔裡倒映著窗外無人機新排成的十二面體陣型。
“幫我接通喀山研究所的瓦連京娜。”鄔凌突然扯開染血的繃帶，傷口新鮮的血珠滴在量子計算機的散熱孔上，“她去年破解過類似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手術刀尖挑起照片邊緣某處不起眼的陰影——那是半枚被冰晶折射扭曲的指紋，紋路走向像極了某位本該死在黑海潛艇事故中的拓撲學家。
鄔凌的指尖在手術刀柄上摩挲出細微聲響，刀刃映著冷藏櫃幽幽綠光。
盛瑤注意到他喉結滾動了兩下——這是他們同居三個月來，她發現的第一個生理性破綻。
“老貓還在阿爾漢格爾斯克港釣魚嗎？”鄔凌突然對著空氣發問。
盛瑤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要動用代號“極光”的軍情暗網。
她迅速從戰術腰帶抽出加密終端，金屬外殼還帶著體溫。
終端啟動的藍光裡，鄔凌的傷口血珠在量子計算機散熱孔上蒸發出細絲狀霧氣。
他接過終端時，食指在觸控式螢幕留下半枚血指紋，與照片裡扭曲的紋路形成映象對稱。
“告訴那老傢伙，我要查TK 39最後一次運輸記錄。”
盛瑤轉身從冷藏櫃取出腎上腺素針劑，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暗號——當鄔凌開始呼叫二十年以上的絕密檔案，意味著需要保持高度亢奮。
針尖刺入頸動脈的瞬間，她瞥見窗外無人機陣列正在重組十二面體結構，某個稜角處閃爍著與照片冰裂紋相同的頻率。
三小時後，柴油發電機的轟鳴混著印表機吐紙聲。
鄔凌把泛黃的傳真紙按在防彈玻璃上，晨光穿透紙張顯露出克格勃第三總局的鋼印水印。
“1987年3月15日，TK 39最後一次執行代號‘白夜’的運輸任務。”他的指甲在“切爾諾貝利”這個詞上劃出凹痕，“但檔案顯示當天該機車在明斯克維修廠大修。”
盛瑤的睫毛在晨霧裡結著細霜，她突然用美工刀劃開傳真紙邊緣，露出夾層的碳粉痕跡：“雙層加密？”刀尖挑起纖維層裡若隱若現的座標，“北緯69°25'……這不是新地島嗎？”
話音未落，實驗室的防彈玻璃突然泛起漣漪狀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