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盒子的莫一笑把溼巾丟進垃圾桶裡,趴在木盒子上,雙手撐著下巴,彎著眉眼笑了笑。
這個盒子裡裝的是老媽的骨灰。
“你太狠心了,”她看著木頭窗戶老舊發黑的痕跡說,“你說你扛不下去了,我沒信,我這不是都扛過來了嗎?”
在秋老虎的如猛虎之勢席捲大地的每一處沙礫的燥熱下,還有幾聲蟬鳴,像是在慘烈的歌唱也像是覺得生命即將到達盡頭的嘶吼。
“媽,我快十七歲了,”林未遲眨了眨眼說著,覺得自己的眼眶在微微發燙,心裡有個地方空蕩蕩,說不出現在的滋味,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來形容莫一笑的話,大概范仲淹老先生會氣到回魂吧,“在我覺得我真的完了的日子裡,我即將度過我的十六歲了。”
她記得她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她害怕到不行,小小年紀的她覺得自己都快站不住腳了,給林未遲打電話的時候雙腿都在顫抖,林未遲和她一起到殯儀館的時候她身上的錢完全不夠把老媽火化了然後帶回家。
能怎麼辦。
屍體放家裡只有等著腐爛變臭。
那時候她才明白一件事: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之後自己會變成什麼。
莫友義一定不會管她的死後變成什麼樣子。
她不能接受自己死了之後屍體腐爛變臭,或者各種昆蟲蛆蟲爬滿她的身體。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初中的時候,語文老師站在講臺上拿著語文書翻譯道:“不因外物的好壞,自己的得失而或喜或悲,這是古時候仁人的心境。”
莫一笑覺得自己是不可能成為仁人的了。
但是這句話莫名其妙像是那些網上的雞湯一樣,莫一笑把它刻在了心裡,就是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為此還形成了一種近乎麻木的執念,在莫一笑覺得走不下去了的時候警醒般的提示自己,這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能扛下去的。
最後還是林未遲的媽媽給的錢,抱著盒子回家的時候莫友義還是罵她,到越後面罵得越難聽。
她本以為自己會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的,但是第二天榮哥的人就找來了,莫友義被打的時候她還是心軟了。
莫友義做出的事情足以讓她起殺心,她有想過在某個莫友義熟睡的夜裡動手的。
但是莫友義死了之後呢?自己還是要獨自想辦法去還那些高額的錢。
莫一笑也想過像老媽一樣死掉,她看不到一點希望也看不到任何出路。
但是她捨不得林未遲,欠林未遲和林未遲媽媽的情她還沒還。
林未遲說,咱們一起想辦法。
她知道林未遲完全不用這樣的,花費自己上課的時間出去補課,又教滑板又教跆拳道的,雖然林未遲說她成績本來就爛,上學還不如掙外塊。
她看著林未遲那倒數五名的成績......
可是自己要到高三才能把錢還完。
“你真的該看看現在的我,我能有辦法把錢還清了。”莫一笑把盒子放到書櫃原來的位置,還輕輕地摸了摸盒子頂部。
等她收拾好一切出門去的時候,莫友義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呼嚕聲都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