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笑著，直到轉過一層的樓梯，她的眼裡全是寒光。
她還記得在辦公室裡，每一位老師看著她的神情，嘴裡驚歎著家裡的事情卻滿是厭惡的表情。
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在說著：“這個女孩子怎麼這樣啊？小小年紀的。”
小小年紀，莫一笑一步一步上著臺階，四層樓，在腦子裡胡亂穿插著這幾年的光景。
她懵懂卻慘烈的十三歲。
掙扎無助的十四歲。
墜入深淵泥沼的十五歲。
和，希望破滅的十六歲。
然後還有沒有十七歲？莫一笑不知道，她甚至都快忘記了十二月的月末，是自己的生日。
生於十二個月的末尾，在一片迎接元旦的喜悅裡，是她的生日。
別人都在想著十三中元旦慶典，而她卻在擔心能否可以還上錢。
可笑。
她開啟門，莫友義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在莫一笑關門的時候被吵醒了。
嘴裡罵罵咧咧的：“你要死啊！不能小聲兒點！”
莫一笑不出聲兒，看了看莫一笑，早上起來的時候她實在是受不了地上的狼藉就給打掃了。
她看時，湯已經幹了，留著一片印子，而麵條也已經幹了，黏在地上，把自己掃出了一通火。
莫友義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著莫一笑把手裡的鑰匙扔到飯桌上，靜靜地看著窗外。
被吵醒的人一肚子心煩，破口大罵：“操！回來不能輕點兒？怎麼著？今天沒找著男人？要回來洩火？”
莫一笑聽著身後的聲音，像是無數的冷箭往自己身上戳，她又想起那一張張嘴臉，還包括同學之間的，自己的客人之間的。
莫友義看著莫一笑的背笑了：“呵，你就和你那個死媽一樣，賤皮子！你現在很恨我是吧？你再恨！我也是你爹！”
對，你是爹。
莫一笑咬了咬牙。
是爹就可以出去賭了錢拿老婆和女兒還債，是爹就可以被打殘了還理直氣壯的謾罵！
莫一笑聽見莫友義在笑，那沙啞的老煙嗓笑出了嘶嘶聲。
莫一笑就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人用重物重重地敲了一下，或者是被人抓住頭髮猛地往牆上撞了一下。
眼裡有血色。
她看著莫友義的樣子，耳朵裡的空檔像是斷帶了，完全是頭重腳輕的。
“我給你說，就算是你跑了，身上還是欠著債！你還不完的，死了也還不完！”莫友義那佈滿溝壑的面板褶皺上揚著，都在嘲笑著莫一笑可笑的這些年。
這些年勉強能夠維持還上利息，但是莫友義前的那些錢，都不知道是利滾利多久算出來的。
莫一笑沒有在任何時候覺得自己這麼可笑過。
就算是在床上被人笑罵婊丨子，給錢就給上丨的賤丨貨，耳邊不是嬉笑就是嘲笑，她都沒覺得自己可笑過。
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這麼久了，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
為了活命一點也不可笑。
不還錢就會被打死打殘，不還錢就會被折磨，不還錢可能第二天就看不到升起來的太陽了。
莫一笑這些都不怕，但是她每天都在為了還錢做一些事情，還是莫友義欠下來的，是真的可笑。
“我做錯了什麼？”莫一笑的語氣還算平穩，輕輕的問句裡帶著冷冽的森然。
莫友義笑不出來了。
莫一笑把莫友義身前的小桌子看看放到一邊的茶几上，連聲音都沒發出來。
“所以我做了什麼？你要這麼對我？”她垂著眼眸看著莫友義，聲音提高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