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這麼瞧著她們,覺得這屋子裡已經沒有什麼活需要自己做了。
可傻傻地站在牆邊上也是不對的。若是開口問一句太后說“我幹嘛”,那就更是不該,伺候人的一向是要機靈、有眼色讓主子舒服,而不是去問主子自己該幹嘛。
林媛思慮片刻,繞到了太后臥榻後頭向那執扇的宮女眨了眨眼睛,宮女會意地將扇子交到了林媛手裡。
嘉貴人和汪承衣不禁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她。打扇子可是最吃力不討好的活,因為在鳳駕面前需雙手執扇,手一直是擎著的。除非是常年練出來的宮女,否則幾個時辰下來誰也受不住。更何況,這打扇子的活是在人身後,太后娘娘看不見,好不容易來一趟長樂宮就甘心放棄露臉的機會,只當個無聲的奴婢?
林媛不言不語地雙手執起扇子,徐徐打了起來,與方才那位宮女的動作一模一樣。
汪承衣好奇地偷偷抬眼瞧她,看她這副動作,又不禁和嘉貴人相視一笑。這林氏好似真的是個沒腦子啊!看她穿那鮮豔顏色的衣裳還以為她是想劍走偏鋒呢,可再看眼下她的動作,倒更像是真蠢。既然身為嬪妃來這裡服侍太后,那就是要伺候得比宮女好,林氏頂替了宮女的職責卻和宮女做得一模一樣,那麼要你何用?
二人在心裡竊笑著,手上伺候的功夫更加賣力了。剝松子的剝得更快,倒茶的壺嘴抬得更高。
這四個年輕的女孩兒各自揣著心思,太后只散漫地躺著,眼睛一直定在佛經上。
太后就這麼看了許久的書,四人也做了許久的活。又過了些時候,葉承衣拿著兩本書回來了。她在臥榻前屈身,雙手捧著書至太后面前,並不說話。
林媛不禁眯著眼睛看向她。不說話是麼?嘉貴人和汪承衣兩個可是逮著機會就要說話,一心想著哄太后開心。
太后抬眼看向葉承衣手上的書,“嗯”了一聲,伸手拿了上頭的那一本,道:“再找一本《妙法蓮華經》。”
葉承衣應聲下去了。林媛瞧著那多寶格上頭的書有點咋舌,這古代的佛經都是一卷一卷地分類擺放在匣子裡頭,匣子擱在三四層的多寶格櫃檯上,單憑目測就知道那每個匣子至少是一桶水的重量。為了找太后需要的書,要一件件往下搬又要往上放還不可以發出丁點的聲音,更不能失手砸了,這種活一般都是太監乾的。
看來葉承衣的活也不容易啊。嘉貴人和汪承衣兩個結成一派,專門撿了最露臉又輕鬆的活計,想必葉承衣也是被她們倆搶了先,自己不知道該幹什麼只能頂替了一個太監的位置。
太后放下了手中這本書,又開始翻看方才葉承衣拿回來的那一本。在起身的過程中,林媛看到太后不經意間攏了攏外衫。
林媛立即停止了打扇,同時走到一旁的鵲尾形褐釉蓋爐旁,用火鉗子夾一塊木炭添進去。她心裡稍稍輕鬆,那扇子打了一個多時辰還真夠累的,自己是勉強堅持下來,還好現在不用再打下去。
太后掀起眼皮瞧了林媛一眼,面上第一次露出笑意來,開口對林媛道:“打了半日的扇,你也累了,下去幫哀家吩咐晚膳吧。”
林媛忙應了聲,行禮出了殿門。殿內剩下的三個女孩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瞧著她的背影——太后這一下午都沒怎麼開口,即使嘉貴人和汪承衣兩個說趣話,最多也就“嗯”兩聲。怎麼到了林媛這裡,太后竟然說出了關心的話?
一介低位的嬪妃來服侍太后,太后還管她累不累?
難道是太后果真對她額外親厚麼?
林媛去側殿找到了長樂宮的掌事嬤嬤,告訴她太后要傳晚膳的事,這個任務就算完成了。等她再返回大殿的時候,太后就說:“行了,今兒不留你們,都回去罷。”
於是四個人都退了出來。之雲嬤嬤早領了她們各自的宮女在外頭等候。
汪承衣和嘉貴人率先出殿,兩個人照例是跟在一塊兒說小話。落在最後頭的葉承衣咬了咬唇,上前湊到林媛跟前道:“美人小主的住所和嬪妾的在一個方向,同路而行可好?”
林媛看她說得恭敬,比起上次嘉貴人口口聲聲姐妹相稱要讓人舒坦得多,也就不好駁斥了。葉承衣面上一喜,就這麼跟著林媛一塊兒走了,一路上卻是沒有什麼話。
林媛淡淡地笑,她還以為葉繡心會趁機向她套話,來打探她是如何討得太后喜歡的。想不到她並沒有這個心。
林媛並不認為她就是天生的寡言,但能夠由此肯定的是,她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瞧瞧前頭嘉貴人和汪承衣兩個,正一壁說話一壁不時地回過頭來看看自己,顯然是對自己方才得到太后的一句關切心存芥蒂,又因著已經和自己交惡,不好意思來問罷了。
葉繡心的動作只是為了表示想要和林媛交好。林媛不反對甚至有些贊同這樣的結盟,日後她們還會經常來到長樂宮,嘉貴人她們兩個已經結成一派,自己孤身一人總是不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