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梁御醫也坦言自己無能診出皇后的病情。從脈象看,皇后的宮寒之症越發嚴重,但身體卻虛弱地異常——那些宮寒犯得厲害的婦人,都只是腹痛、無法生育,最嚴重的,是腎臟衰竭而死,但那也至少能撐著苟活一二十年。
但蕭皇后……她的五臟六腑都受宮寒連累,脾胃亦開始衰竭。
這樣的病情很詭異。但梁御醫不論怎樣診脈,都找不到原因。
更找不到辦法。
因著不是普通的體虛,梁御醫拿不出有效的方子來。根據他的估算,蕭皇后大約能再活兩年。
梁御醫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皇帝,毫無保留。因為事情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就算掩飾,日後的劫難依舊會到來。
拓跋弘聽了並沒有大怒。他平靜地問梁守昌:“要怎樣做,才能醫治皇后?”
梁守昌聽到這樣的問題,羞愧地跪了下去。他磕頭道,微臣無能。
他被尊稱為國手,但他不是神仙,沒有能力和閻王搶人。
拓跋弘靜默了許久。他命梁守昌退下,一個人坐在蕭皇后的窗前。而後,他傳了姚福升進來,命令他傳旨至宮外,貼皇榜,遍尋天下名醫。
眼前的蕭皇后,就是個令人抓狂的不配合治療的作死病患。拓跋弘盯著她的眼睛,想要責怪她,質問她。蕭皇后被他逼得轉過了臉,辯解一般地低聲道:“我沒有想到會吐血……我以為只是舊疾而已。而且,如果我宣稱自己病了,就沒有辦法再掌宮權。”
“月宜,你……”拓跋弘一時有些惱怒:“不過是宮權而已!你竟然……”
梁守昌都束手無策,他幾乎能夠肯定,那些江湖郎中也不大可能會有奇才之輩。
也就是說,身為帝王、坐擁天下的他,沒有辦法救蕭月宜。
梁守昌說,若調養的好,就還剩兩年。
兩年啊……
他與蕭月宜結髮十五年了。這十五年,他多少次都想將蕭家全族罷官趕回祖籍去,蕭丞相多少次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忤逆他,蕭皇后多少次明目張膽地殺害後宮嬪妃與皇嗣……
多少次,他暴怒地要跳起來,想要指著蕭皇后怒罵她無德。
但他一點都不希望蕭月宜死。
他曾經愛過她,雖然後來,一切變得面目全非。
他憶起往昔,發出深重而漫長的嘆息聲。蕭皇后乾咳著,一壁往嘴裡灌茶水,一壁喃喃地辯解:“我只是害怕失去權勢,因為我已經一無所有……五郎你知道的,靜妃她對宮權虎視眈眈,慧貴嬪、文貴嬪,哪一個是省油的燈。我不能讓她們爬到我頭上,我害怕……”
拓跋弘無言以對,他俯下身來,拍著蕭皇后的脊背,就像十年前那樣。
***
蕭皇后病重後的第三日,皇帝頒下數道旨意。
其一,命靜妃暫理六宮。但若有要事,靜妃仍需向皇后奏稟。
其二,大修宮殿之事,同樣交由靜妃打理。
其三,六宮宮嬪依例前往長信宮服侍皇后。
訊息接連傳來,林媛愣愣地坐在緋煙樓的床榻上,有點接受無能。
“皇后娘娘病得這樣重?”她很不能夠相信,蕭月宜這樣強勢的女人,會落得如此脆弱的境地。
不就是宮寒麼?她上輩子也得過,流產之後落下的毛病。不是什麼大事,她去過不孕不育醫院,吃一些不怎麼貴的西藥,效果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