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個時辰,身下方有一股子暖流的衝動。醫女們知道是羊水破了,忙架著她去產室。
說是產室,其實不過是一間生著極熱的地龍的小暖閣,床上蓋著厚厚的棉絲被子,房樑上垂下兩道綢緞來。宮人們提了大桶熱水放在屋子裡,林媛甫一進去,溼熱的悶氣撲面而來。
這可是八月份的夏天啊!林媛想要嚎叫。
四周只開了一個小窗子,倒不是不透氣,只是太燥熱了些。初雪領著人安置了林媛,兩個老嬤嬤進來掀開床尾的被子,跪在地上幫林媛接生。
事發突然,滿宮裡都沒有準備,等皇帝和皇后聽到訊息趕過來,林媛已經在產室裡受苦受難。初雪端著一碗益母草湯汁子從外頭進來,附在林媛耳邊道:“娘娘產期提前,皇上動怒了呢。”
跪在屏風後頭的吳御醫就道:“娘娘是順產,不必擔心。產期提前也是個人體質問題,微臣已經診了脈,娘娘沒有任何危險。”
彼時林媛已經大汗淋漓,又痛又熱地,能不出汗麼。她勉強壓著疼痛,低聲與初雪道:“出去告訴皇上,我是因前日之事受了驚,這才早產。”
初雪哪有不明白的,微微笑了一下:“奴婢知道了。”便退下稟報了。
皇帝和皇后都等在外殿,聽了初雪所言,拓跋弘當場震怒,看皇后的臉色都有些不好了:“那一日是誰在花圃裡裝神弄鬼,怎地到現在都沒有查清楚!朕一定要找出那為兇的人,碎屍萬段才能解朕心頭之恨!”
蕭皇后慌得連忙告罪,道是自己查證不力。心裡則十分氣悶,事情都過去兩天了,慧嬪兩天下來都丁點事兒也沒有,今日早產,就拿這個來說嘴。
若不是自己也想把恬嬪拖下水,哪裡會費力氣幫她去查這事!
拓跋弘煩躁地望向掛著厚重堆幔簾子的產室,裡頭女子的尖叫聲和兩個嬤嬤的聲音連成一片。林媛那個小女人,怕苦怕疼嬌氣得很,醫女和嬤嬤們千叮萬囑讓她別喊那麼大聲浪費力氣,她不聽,說疼得實在受不了了。
嬤嬤們沒法子,好在其中一個六十多歲的陳嬤嬤幹了一輩子接生婆,技藝高超,在宮裡都炙手可熱。別看她年老,精神勁兒倒不輸,她扯著嗓子給林媛喊號子:“吸氣——使勁兒!吸氣——使勁兒!……”
她喊得鏗鏘有力、抑揚頓挫,聲音和尖叫的林媛一般大,坐在外頭的皇帝皇后聽得很無語。只可惜林媛配合不佳,嬤嬤讓她吸氣,她常常洩氣。嬤嬤讓她使勁,她剛好想吸氣。
陳嬤嬤只得不住地大叫:“吸氣……娘娘!該吸氣了啊,照著老奴的節奏走!別自個兒搗鼓啊!”
“孩子出來了麼,我真的好痛……”林媛撐著身子問。
旁邊嬤嬤們安慰道:“您別心急!這才多少時候,一般的頭胎就算順產也要三四個時辰的。您這宮口還沒完全開啟……”
林媛聽著就想暈過去。那嬤嬤又道:“娘娘!您別害怕,皇上就等在外頭呢。有皇上庇佑著,您一定能平安無事。”
林媛:“呵呵。”
疼痛難忍間,林媛喘著粗氣問旁邊人:“除了皇上,外頭都有誰?皇后娘娘和靜妃娘娘都在麼?”
“皇后娘娘和靜妃娘娘來得最早,皇上是剛到的。”初雪漫不經心地回話,眼睛則盯著林媛喝那一碗苦苦的益母草汁子:“靜妃娘娘是華陽宮主位,皇后是六宮之主,這兩位自然盡心行事,不敢怠慢的。之外安令姬和您交好,同一宮的齊容華幾個也到了,還有趙淑媛、王淑容、恬嬪等。”
林媛好不容易喝了幾口藥,卻是苦得再也喝不下了。她疲憊道:“她們也不嫌累,巴巴地跑過來等我生產。心裡恨不能掐死我,卻要做出後宮和睦、姐妹情深的模樣!”
“後宮裡歷來如此的,不過是葉氏生產的時候,靜妃為了討功勞這才破例不讓嬪妃過來。”初雪停一停道:“何況皇上在呢,那些不得寵的多少日子都見不到皇上一面,有這個契機,怎能不趕過來。”
“罷,不提她們,你吩咐外頭的侍從們,一定要嚴加防範。”林媛疼得厲害,心裡卻更煎熬,果然生產不會是順利的事情,外頭人多手雜,還不知會出什麼亂子。
又想起一事,問道:“皇上怎地來得這樣晚?”
以拓跋弘對她的上心,一聽見她要生,該跳著腳跑過來才是!
“聽說,是何漣姬纏住了皇上!”初雪聲色中透著厭惡:“她為了給死了的任氏討回公道,從皇后娘娘宮裡請安回來就去了建章宮求見皇上,一直歪纏著,直到小成子去奏稟了娘娘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