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林媛側目望去,靜妃已然低下了頭,死寂麻木如雕塑。只有她扣在薄毯上的手指青筋暴起。
“看來靜妃啞巴了,那只有崔明冉自己來說了。”林媛冷冷剜一眼那男人:“皇上面前,還不肯如實招來麼?”
那人打了個哆嗦,隨即砰砰砰地磕頭,一壁瑟瑟道:“草民原本是內醫院御醫,在宮中當差多年了……十年之前,韋昭儀娘娘有孕,草民擅長婦科,遂被指派去看顧昭儀娘娘……”
“崔御醫!”拓跋弘猛地打斷他,驚愕道:“你曾是宮中御醫?哦,是了,當年宮中的確有個醫術很不俗的婦科醫官,不過後來辭官……”尋思片刻又是一驚:“朕想起來了!崔御醫就是因著沒保住靜妃產下的小皇子,還弄得靜妃大病,心生愧疚才辭官歸隱的。當初那事兒不怪你,反倒是你救了靜妃一條命,朕感念其心志,還曾賞賜過你……”
隨即拓跋弘面上閃過冰冷的疑慮,按著崔御醫當年出宮時得到的賞賜,他如今應該是個富足無憂的鄉紳才對,可看他一副落魄狼狽的模樣……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拓跋弘看向王承衣:“淑妃病著,不要讓她多說話了,你來告訴朕。”
“皇上,您不可聽信她們讒言!”王承衣還未開口,突有一女聲高叫起來。
“韋氏!”皇帝冷冷打斷她:“淑妃在此,沒有你說話的份。”
“皇上!”一貫溫良柔順的靜妃卻不顧皇帝禁令,再次放肆開口:“不論皇上事後要如何處置臣妾,臣妾此時一定要把話說完!皇上被奸人矇蔽,臣妾死也不能忍受這樣的冤屈!”
說著抿一抿眼淚,以額觸地道:“十年之前,的確是崔御醫為臣妾安胎的,可是,崔御醫在出宮幾年之後就因病過世了,眼前竟又冒出來一個崔御醫。淑妃是太子之母,以她的權勢,想要找一個相貌相似的人是不難的,臣妾當真不知淑妃意欲為何!”
“淑妃和臣妾不睦已久,她想出什麼法子來陷害臣妾,臣妾都不會覺得驚訝。崔御醫對臣妾有救命之恩,臣妾五年前病癒後曾派人出宮尋訪他,就得知他已經過世的訊息。皇上若不信,可至江蘇溫陵尋訪,那裡還有崔大人的陵墓呢。”
拓跋弘靜靜聽她言罷,半晌冷笑一聲:“一個十年前辭官的人,惹得你們大相爭執。大秦後宮亂得可以啊。”
皇帝面色陰冷,看得靜妃心裡發驚,訥訥喊了一聲:“皇上……”
“靜妃不是跳進黃河洗不清,是不見黃河不死心。”林媛悠然道:“你做事滴水不漏,謀害良媛時就把尾巴收的乾乾淨淨,若真的搜宮,怕是華陽宮裡一丁點合葉香和西番蓮的渣子都搜不出來的。從前崔御醫一事,你更是小心謹慎,崔御醫躲過了你的殺手後,你尋不到他,就在他的老家溫陵給他修墳,對外稱他已經過世。唔,算計地太周全了啊。”
“皇上您聽聽!”靜妃咬牙恨道:“淑妃說這些,和南宋時秦檜汙衊嶽將軍的言論何其相似啊!抓不到真憑實據,便如此揣測誹謗臣妾!”
林媛瞥見拓跋弘面上已有不耐煩之色,心知拖延無異。她伸手一指崔明冉:“崔御醫,把東西都拿出來吧。”
崔明冉哆嗦著,從袖中翻出一個精巧的楠木匣子,開啟了,裡頭赫然是赤金打造的十二生肖,每個有拇指大小,雕工細緻,上頭鑲嵌紅寶石。崔御醫將這些東西一件一件小心捧出,又在鐵盒下方拿出一沓泛黃的紙箋,雙手奉給皇帝,抖著聲色道:
“回皇上,當年草民為昭儀娘娘做事,這無價珍寶就是娘娘的賞賜……除此之外,娘娘還賞賜草民赤金萬兩,良田千傾,草民利慾薰心,這才做下了那等天理不容的事。草民出宮後本以為會永世富貴,哪知昭儀娘娘唯恐洩密,對草民斬草除根。草民逃難途中千金散盡,溫陵老家中的妻兒父母盡數被殺,最終草民一人藏身在瓊州佰草廟中以乞討為生,苟活於世。這套赤金生肖因是宮中物,草民一旦變賣就會露出痕跡被人察覺,遂草民一直留著它。”
“草民今日說出當年事,自知罪孽深重、難逃律法嚴懲。草民在數年前就被追殺的人下了蠱毒,雖然最後僥倖逃脫再次苟活,然而每每發作如下地獄一般,這十年來草民生不如死,不得不說是報應啊……草民如今但求一死,只為說出真兇為家眷報仇,也好過每日被蠱蟲撕咬心脈,受盡痛苦而死……”
說著他砰砰地磕頭嗚咽起來。
拓跋弘蹙眉不解,指著十二生肖道:“的確是宮中之物,若是沒有記錯……”說著抬眼冰冷定在靜妃身上:“這是你當年有孕,朕特意賞賜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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