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畢拓跋弘伸手扶她起來,帝后雙手相握。拓跋弘面上情深意切,嘆氣道:“璃璃,三年了,你知道朕有多麼思念你麼。三年不見,你的容貌一點都沒有變,仍是這般風姿綽約,傾國傾城。”
“臣妾正因為想著皇上,故而不敢有變。”上官璃依舊微笑。她眼中或許有朦朧的淚,林媛站在她身後並不能看到。
說著她轉身,目光在眾妃臉上一一掃過,笑道:“三年不見,本宮也甚是想念後宮的姐妹們。你們可都安好?”
靜妃連忙領著大家齊聲道:“一切安好。”說罷抬了頭。然而她這一看不要緊,卻看到上官皇后一張白玉般的面容上,眉黛如畫,唇瓣如丹,一雙鳳目的眼角處有高高飛起直入發鬃的眼線。
靜妃幾乎要倒抽一口冷氣。八年了,當年的噩夢再次變成現實……當年那個從見第一面時就令她驚愕且深感恐懼的女子,那絕色的容貌一如從前,甚至因著皇后的鳳冠加身遍體尊貴,而更顯出無人可媲美的豔麗。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上官璃只比她小三歲,如今也是二十三歲的老女了。三子之母,早已不年輕。然而她看起來卻比自己身後年僅十八歲的慧昭媛還要水靈。
當年第一次看到上官璃的時候,她只是以良娣身份封位的秀女。那時候自己還是貴嬪,只是在想,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後來短短一年有餘,她產下死胎昏睡過去,這便又是五年了。等她大病初癒醒過來時,那時候上官璃已經成了叱吒後宮的祥妃娘娘,位高於自己。她暗中躲在華陽宮裡繼續稱病,一壁窺探後宮局勢,卻始終不敢……
不敢再次去看祥妃的容顏。
果然是禍躲不過。她本以為祥妃已經離宮了,而且是惹惱了皇帝被趕出宮,再也不會回來了。在後宮如履薄冰的步步驚心中,她漸漸淡忘了那張絕色的臉。
但是老天不放過她。如今的她,不得不再次面對這張臉,並且在從今往後的每一天裡,她都要去給皇后請安,同時看著這張臉過日子。
她的怔忡只在一瞬間。當她忍著螞蟻啃食心臟般的胸痛將目光再次轉到皇后臉上時,她用右手中指的鎏金鑲翡翠指甲狠狠戳進食指指尖。
疼痛令自己清醒,她迎上去扶住了皇后手臂,溫婉道:“臣妾病癒時恰巧您離了宮,臣妾想見您一面一直不得呢,今日得以拜見皇后鳳駕,臣妾不勝欣喜。”靜妃一壁說著,本就沉靜素雅的面容上越發顯出恭敬來。
林媛在側看著撇了撇嘴。真是能忍善謀的女人啊,不久前還做著皇后美夢,如今屈居人下,這麼快就能放下身份低三下四地恭敬起來了。
上官皇后顯然和林媛想到一處去了。她勾唇一笑,一手抓住了靜妃的手道:“靜妃姐姐真是賢良謙恭,當為嬪妃表率啊!”
這話本是誇讚的,然而靜妃聽在耳中只覺得對方在嘲諷她。
上官璃才是皇后,而她,只是“嬪妃表率”,只配對皇后“謙恭”。
上官璃卻不再看她,側目朝皇帝道:“想起多年前我選秀進宮,那時候就記得韋姐姐是十分端莊溫柔的性子,可惜後來姐姐得了病……一直到我離宮那會子,都沒能看見姐姐病癒,我一直擔憂著呢。現在可好了,姐姐端然站在面前,可見是身子無恙了。”
皇帝面色溫柔地注視上官璃面龐,淡笑不語。靜妃連忙低眉順目地接話道:“臣妾何德何能讓皇后娘娘記掛著。”
上官璃回收目光,轉而在周遭其餘嬪妃身上掃過。一眼看到林媛手中牽著個兩歲大的小男孩,笑意頓時濃了:“林妹妹出落地越發美貌了,這位就是皇上最疼愛的六皇子吧?”
林媛抬頭迎上她的打量目光,牽著六皇子讓他給上官璃行禮,微笑道:“娘娘謬讚。六皇子是乾武九年生人,雖是皇室血脈,然而說起皇上的疼愛,六皇子哪裡敢和娘娘所出的齊王、楚王兩位嫡皇子相提並論呢。”
說這番話,她連眉頭都不動一下。明知嫡庶有別,卻從未感到難過,因為皇室不同於尋常百姓家,嫡庶並不是立儲的最高標準。
大秦朝君主,嫡出的寥寥無幾。
上官璃眉頭一挑,林氏這女人還是一點都沒變。她不經意地將目光移開了,不願再與林媛多話。
說話間,三皇子、四皇子亦被乳母領著上前來。他們比拓跋琪要長一歲,此時身穿靛藍色的銀鼠皮小襖規規矩矩地走上前來,身邊沒有下人扶著,跪著就給皇帝磕頭。拓跋弘當年就對這一對雙生子心有虧欠,如今見了兩個幼童長得虎頭虎腦精靈可愛,心裡轉瞬化成了水,俯身雙手將他們擁在懷裡。
“哪個是璋兒,哪個是珏兒?長得一個樣,朕分不開呢。”他心情跌宕,顫顫地問道。
旁側早有嬪妃上來逢迎上官璃,笑語嫣然地與她誇讚兩位小皇子。楚華裳聽了皇帝的話起了興致笑問道:“是呢!齊王、楚王兩位殿下長得就像觀音坐下的兩位金童子一般可愛,偏有一模一樣,我們日後見了都不知該怎麼行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