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樣倉皇的趕來,阻攔自己情人的離開。
即便是鹽水的神女,在自己深愛的人面前,依然脆弱如同凡人的女子一樣。
族人雖然不願意看見族長再次被神女牽繫在鹽水的土地上,但是她是那樣嬌小美麗悲傷,所有的人都自然而然地讓開了一條通路。
鹽水神女斷珠一樣的淚落在地上,地上立刻開出了小小的,有著金蕊的白花。
“我的愛人,我的愛人……請你不要走,不要離開鹽水。“
族長退避開那哀傷的眼睛。
“神女,我們要離開了。“
“不要走,不要走。
如果你的族人覺得飢餓,我可以令鹽水所有的果樹終年開花結果,河溪裡永遠漁獲不斷,兔、獐、鳥……一年十次繁育後代。
如果你的族人覺得寒冷,我可以令鹽水永遠溫暖,綿一年裡開三次花,麻一年裡長七丈。“
鹽水的神女伸出皎白的手臂,拉住族長的衣襟。
“只要你願意留下,我可以做一切事情。“
族人們出現了輕微的騷動。
這時候,我看見蝣溪被火和煙灼傷,每時每刻紅腫震顫的眼睛。
“如何保證?“
蝣溪走近神女,看著她柔潤無瑕的肌膚與黑亮如剛出生嬰兒的眼睛。
“尊敬的神女,你如何保證你現在所說的一切可持續到永遠?我的弟弟只是一個凡人,總有一天會老會死。到那時,你的愛意是否也會隨著他埋入黃土?
你真的可以永遠眷顧我們的族人以及他們的後代?“
嘶啞地笑了笑,蝣溪沒有等待神女的回答,轉身回到了人群裡。
躁動平息了。
而族長艱難地推開了那雙柔軟的手。
鹽水的神女露出了憎惡的神情,遭到一個凡人的拒絕令她倍感羞辱。如果是其他的人,也許早就被她驅使猛獸撕裂吃掉了。
族長有些畏懼地向後移動了幾步。
神女的臉色鐵青,長髮飛揚,瞬間天地間萬物暗淡了下來,只有那雙晶瑩的眼睛閃爍著令人畏懼的光。
“我不會……”
幾乎是咬緊著雪白的牙,神女逼視著族長,倨傲地說。
“我不會,就這樣讓你離開我的。”
第二天。
在天與地相連的地方,看不見尋常時清藍的天色,只有不斷變化著形狀,肆意飛揚的灰色塵霧。
漸漸靠近,才看出那是由無數活生生的各類小蟲集聚成的雲彩。
在這個季節,應當仍舊潛伏在黃土中沉睡的蝗蟲;或是早已消聲滅跡的,有著褐白色條紋,細長手腳的按蚊;小小的身軀,暗色的蟋蟀與織娘;慘綠的螳螂,肥碩的飛蛾,烏色的甲蟲……
地面上的枯草與枯枝裡,還有劇毒的蜘蛛與恙蟲。
前去探路的幾個人,精明又強悍,但沒入這無邊無形,蟲子的泥沼後就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聲息。
離開鹽水的路,就這樣被遮蔽著。
神女的恐嚇並不是虛幻的。
“暫時休息。入夜走。”
族人安靜地,三三兩兩席地而坐,蝣溪在他們中間來回走動,探看是否有需要照看的人,因為接下來,又會是至少幾天幾夜的行走。強壯的男女就算了,但在鹽水的幾年,無需擔憂衣食的夫婦們有了孩子,這些孩子們這幾天就吃夠了苦頭,終於可以停下來的時候,他們幾乎是昏厥在父母懷裡的。
但要說抱著他們,揹著他們是不可能的,崎嶇並且滿懷殺機的道路令人沒有一絲多餘的力量。
天色暗的十分快,蟲子果然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