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自鳧趨廟外為他施救,便料定此功乃是你的作為,你便算不喜他是我的孩子,單單是為了嘉兒,也不當如此行事。”蕭玉和道。
“不該?他母親為救他而死,他難道不該修煉好此功為她報仇?”
顏慕白只覺渾身冰冷,他一想到眼前這三人個個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將他與母親性命視若草芥,氣腑中翻騰的血液便在如濤的真氣推進下,不時地湧至心口。
他心跳如擊鑼,撞一下便覺這無邊的夜色更加難熬一分,突然牙關一鬆,口中竟喀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蕭玉和上前幾步,拉過他手腕便欲施救,被他一掌甩開道:“兩位還是接著分說下去,我倒要聽聽,你們是如何噴血自汙的。”
蕭玉和神色一怔,一時有些躲閃,但自覺已然破開了面子,便嘆口氣繼續道:“我當年一味鑽研玄功,便是後來與你母親成親之後,又有了你,仍不能滿足止步於前,竟生出了欲一統江湖,做這武林第一人的念頭。當下便把這念頭與你二叔說了,誰知他竟一口允諾,還提出我二人可以在旁人不知的情況下互換身份,以求牢牢控制這正魔兩派,這樣我二人便能踏至武林之巔,視這世間芸芸眾生如同螻蟻之渺。”說這句時,他頎長的背影被朦朧悽美的月色輕鍍如霜之色,雋逸飄灑,頗有些睥睨萬物的湛神風采。只是雖同為驚立天地之間,但神色卻與鬼荼的桀驁截然不同,當是這十八年的索然簫骨讓他看透紅塵,後才悟出了幾分再世為人的豁達之情。
顏慕白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武林第一人?只怕之後,你二人還想做皇帝,做了皇帝還妄想常駐塵世,尋求不老仙藥,簡直有病!”
蕭玉和嘆口氣,“你說的對,這便是我們反目成仇的開端。”
蕭玉擎道:“大哥,你既然醉心武功權柄,為何當年不能如現在一般留在這兀鷲崖一生,你我二人難道不是各自圓滿!”
幾位無關之人各自猜到了始末,但自覺二人定覺啟齒不易,話也說的十分含蓄,所以他們幾位便也不敢出口評論。可想那韓竹鏡自關外而來,於這中原禮教規矩全然不知。雖然也知男女有別,但若說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若是兩廂情願,他覺得倒也無乎不可,不明白為何兩人話中藏話,誰都不敢明說。
他見其他人臉上也是晦澀難明,當下不吐不快,問道:“這麼說,師父您在這互換的過程中,愛上了自己的嫂嫂。”
蕭玉擎撇了撇眉,他一向自恃無所懼,所以自然並非覺得這是一件羞恥之事,只是眼下顏慕白在此,他到底顧念自己 心愛之人,不欲讓他不快。韓竹鏡這一句如同碎珠落得滿盤,清脆炸裂,他自覺含糊不過,口中兀自嗯了一聲。
裴衝笑道:“韓公子當真是一語驚醒,不錯,顏女俠風姿彩華,清顏麗色,便說上一句傾國傾城,她也是擔得的。”
蘇綠幻見顏慕白嘔了血,心下焦急,神色便也不似之前那般冷逸,心中想道:“家中也不知有沒有嘉姨的畫像,我回去後定要好好尋尋,找到後...”她看向顏慕白,只見他眉頭深鎖,臉色凝重,一時也未注意到自己的擔憂。
“她心裡自始至終只有你一人,當年大哥你將她帶回家中,我見她第一面時便已心生愛慕,我也曾假借你的名頭去誘騙過她,可惜她的確是玲瓏剔透,從未有過一次渾然未識之時。我想親近她便也一直尋不到機會。你我二人互換之前,你將你們相處的種種告知了我,我當時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又想到如今有了這些記憶,我便可以永遠做你蕭玉和。”忽而厲聲加了一句:“只做你蕭玉和又有何不可呢?”蕭玉擎咬牙說道。
“於是你便煽動九大門派,齊齊攻上了九萬大山。”蕭玉和道。
“最初,我並非想要你性命,只是嘉兒實在太過聰明,你我二人身份之別不過區區數日,便被她識破了,我一時又驚又羞,只覺在她面前再無機會,便親掌斃了兩位武林中的高手,尋了由頭,攻上了這兀鷲崖。”
“想來那女子還是一心只有自己的夫君,又不欲你二人自相殘殺,這才以身為障,化去你二人的鬥法。”裴衝唏噓道。
“是,本來她可以不用死,我能夠救活她的,便是因為你,因你帶了簫軾上山,我左右支絀,只能以這小子性命相迫,妄使她能與我一同歸去,可惜竟被你從背後襲擊,將這小子奪了去,我急於幫她搶回來,這才發了重功,誰料到...”他的聲音微微透著些哽咽。
突然悲愴之色滯去,眸中頓時厲色大升,“她的死,你二人便是賠命於此,也不能贖你二人罪孽。”
說罷,他師徒二人疾如旋踵,如颯颯而起的風中厲鷹,分別向著裴沖和蕭玉和二人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