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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會有期 (1 / 2)

待他睜開雙眼,只見遮天蔽日的重重黑色已然退避,他靜靜躺在蕭玉和曾經棲身過的那方岩石之上。

韓竹鏡抖抖他身後的鏈子道:“這裴衝給你鎖在這了,你要殺要剮尊聽你便。”

顏慕白大感錯愕,飛速起身一坐,只覺頭重逾千斤,雙目之中俱是撲騰亂飛的黑色蛾子,他一口氣卡在喉間上下艱難,又欲強行問話,忽而喀的一聲,又吐了口鮮血出來。

韓竹鏡皺皺眉毛,不怎麼心疼地嘖嘖兩聲,“你這人,血還真多!”

顏慕白本覺吐出淤血之後,臟腑內輕鬆不少,這一聲又險些惹他岔了真氣,他長吶一口氣,冷靜片刻,轉頭見那裴衝周身雪白的衣衫上似有細細的割口,隱隱有血氣滲出,應是被內力強壓,故而未曾破脈大出,他皺皺眉毛,問道:“是你救了我?”

韓竹鏡揚眉道:“我?怎麼可能!我當時與他相鬥,雖勉強佔的上風,但實屬僥倖,一顆心撲在這上面,怎可分心顧念他處,是他自己察覺你有異,不顧性命飛身相救,我正好幾劍連發,沒收住手。”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故作輕鬆道。但眉間緊蹙,想來也覺得自己贏得不十分光彩。

顏慕白盯著那裴衝幾息,雙眼中俱是沉沉的恨意,忽而又長吐一口,轉頭問道:“你從哪裡尋來的鑰匙?”

韓竹鏡道:“你說這‘冰纏絲絞’?”

“嗯。”

“吶,這不是,齊雲峰那廝與你打鬥之時,落在地上的。”

顏慕白伸手接過,眸中色彩忽明忽暗,似乎很是掙扎,待想了很久,口中輕輕道:“多謝你,我欠你個人情,以後若有機會,便一定會還你的。”

韓竹鏡起身將身上石礫飛沙抖落乾淨,沉的似水的雙眸眨了眨,又恢復了那抹無波無瀾的傲雪之態,“應當沒機會了吧,我自出生之日起,滿門便遭屠害,隨母輾轉塞外,習武、獵獸、豢仇,後在山堡...那人雖不是我親手所殺,但與我殺之又有何不同,一生縱以山泉為浴,恐也難洗盡這身嗜殺生父的骯髒血氣,但我並不後悔,也覺無甚關係,至此時...”他神情一鬆,口間話語轉為柔和道:“我才覺己罪滔天,無從可赦,只是,恩仇難泯,孽業難報,師命又難違,這才跟隨他上了這兀鷲崖,本欲為他報的大仇,不曾想竟又是一出情情愛愛、覆水難收。我自覺...你們四人皆被一連芳魂都已然泯於世間的女子各自為敵,可卻又不能真的以死作結,真是自縛!不想你步我後塵,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

他將軟劍收回鞘中,應是覺得顏慕白已然轉醒,自己的安危當自己負責,他自可在此時轉至事外,忽而眼睛眯起,盯著外面漸漸亮起的天光,又打起了禪語,“此間種種,實乃令人唏噓,以前我或許不懂,但這趟入山我仿若明白了何為情事,也算沒有白來一遭,日後或可回到塞外,終此一生,不似他們兩人這般魔怔,或得此生一字‘足’矣。”

顏慕白大感吃驚,他一直堅信韓竹鏡並非大奸大惡之人,但因身負血仇,故而便將與自己無關的芸芸眾生都視作了了無樂趣,這份天生的睥睨無雙之態,加上週身冷若冰霜的傲雪之質,實難想象出竟可以一口氣說出這麼一番見解來。仿若一夜之間從縹緲的九天玄鏡入了十萬紅塵一般,不自覺口張大開,竟不知該怎樣去回覆這番獨特的見解,頓時兩隻眼睛如同銅鈴一般,盯著他竟忘記了喘氣。

韓竹鏡見他一副突逢打劫的模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閒話太多了,當下抱拳一禮道:“後會有期吧!”說完,便開啟碎骨窟的石門,雙手一繞一握,扽住一碩大的吊籃飛身下了兀鷲崖。

窟內只餘下驚色漣漣的顏慕白,他正在思索其中的深意,耳邊響起了那裴衝淺淺的欣羨聲:“如此年輕,便能堪破情之一物,當真是極為難得的後起之秀,又有龍蛇功這般震撼天地的玄功傍身,將來必然可為一代宗師。”

顏慕白這才回神,盯著手中鑰匙默然許久,突然加大力氣,直直丟了過去,“你且便吧。”說完這一句,勉強晃悠站起身來,抬腳便要向那扇石門而去。

“簫公子?”

“我姓顏!”顏慕白怒道,忽而又一陣頭重腳輕,他急忙緊邁兩步扶著石壁蹲了下來。

裴衝拾起那把比針也粗不了多少的狹長鑰匙,只見其背部俱是密密麻麻如同毛尖一般大小粗細的長柱,高低不平,錯落無秩,他嘆口氣,將鑰匙向著腕子內側一插。

一聲幾若未聞的咔嚓聲,頓時右手上如雲絲的鏈子應聲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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