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此人衣袂飄飄卻冷峻異常,叫人從心底望而生畏。又聯想到他幾次三番為了奴僕現身而出,蘇綠幻不免在心中自動將他從凝霜凍骨的黑蛇長老中有意分解了出來,覺得此人溫吞有餘,恫嚇不足。
韓竹鏡若然知道他黑蛇長老的威勢頃刻之間便在一個小丫頭心中,從往生深池一路升到了仙家桃園,一定深鎖眉頭,隱好身形,等上幾息再冒頭。
只是那燕熾能不能等便說不好了,只見他眼神一掃,盯著鬼荼淡紫色的光瞳,卻露出了震驚之色,他眼光一乜,心下明瞭,轉首對著那小領班道:“賤人!竟連我也算計!”
小領班一愣,對上燕熾那呲火的瞳孔,恍然大悟道:“這女人還真是無孔不入!”
雖然他們說話特意壓低了音色,但蘇綠幻受了鬼荼七成功力,在這狹窄山縫間閒來無事,讓那遊走的內力足足在體內逡巡了百十來圈,此刻已然比受功初始耳聰目明甚多,這話自然而然飄入了她的耳中。
因當日鬼煞聯合秋影安投毒一事十分隱秘,門中多數人並不知曉,但他作為鬼煞心腹之一,怎會不知?鬼荼自是一起拿下最好,但他與秋影安本就平起平坐,如今受她矇蔽,將他當作了這捕鼠的夾子,又怎能輕易嚥下這口氣。可此刻門中近百名弟子在此,又不能什麼都不交代,直接上演一出‘窩裡鬥’,不由得對秋影安更加怒不可遏!
燕熾想了想,不欲底下之人瞧出破綻,流星滑落的轉瞬之間,神色一轉,粗喊道:“主人本想引蛇出洞,不曾想險被這條反覆無常的瘋狗攪亂佈局,荼主何時到的崖下,怎不響哨,差人放下吊籃?”
鬼荼雖然內力不剩多少,無法聽清那二人的竊竊之語,但見韓竹鏡二人不知從何處跳出,也隱約猜出了其間關係。她偏偏頭,桀驁地冷說道:“燕熾,你小子想做這捕蟬的螳螂,不料竟成了賣主的狗腿,可覺得有趣?”
燕熾聞聲有些驚色,雖說秋影安現在也算拜服在了煞主門下,但今日被她利用一事,他自己自是心知肚明,卻難免不讓鬼煞疑心他的忠誠。
他思緒混亂,齙牙凸起,不忿地握拳為攥,為今之計只好將三人齊齊拿下,事後到了煞主面前才好與那賤人當面對質。況且.....他轉念又想,反正煞主與此人早已撕破了臉,我又何必給她面子,此刻這麼多兄弟在這盯著,又怎能在氣勢上落了下乘。
當下將那鐵手從女子身上移出,怒轉沸笑,顴骨下的厚肉都跟著顫了三顫,因為面相不勻,顯得此刻的轉換十分生硬,那旁邊的小領班不由得後頸發涼,密密麻麻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只見那燕熾仿若未知一般說道:“鬼荼主真是與以前一般無二,很是有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勇氣。”底下人一聽,卻也是這麼個道理,鬼荼本就與門中走動甚少,又總是一副桀驁不馴的孤冷麵孔,那麼出言諷刺燕熾的這句便算是有所指,想來也只是狂傲不羈的莫名憤慨了。
蘇綠幻只覺在狹縫中駐足太久,腳底涼血婉著她的奇經八脈延到各處器官,觸手冰冷,那涼意還不滿足,又順勢竄到了腦門和耳垂。
燕熾這話十分清楚,這本是一出臺本,而她們便是這出洞的蛇、待捕的知了,而崖上之人或許本來打算誘出韓竹鏡主僕二人,只是被秋影安多走一步,竟將她二人也齊算了進去了。
鬼荼此時的做法也是十分正確,至少她二人沒有同時暴露,否則竟連尋找個後手和援兵也不能夠了!
可那齊洞領卻是為了什麼?
他顯然早就知道那女子是何人,拼死一搏也要將她面上鬼具擊落,難道竟是為了提醒告誡她二人,切勿妄動嗎?
好險!
避過一劫,她心頭對那位齊姓洞領好生感謝,但一想到鬼荼在外,不免心頭又惴惴不起來。
如漁網般交錯紛雜的神經剛剛緩和,再一細看,只見那名女子臉上面具晃盪幾下,吧唧一聲,掉了下來。
蘇綠幻點頭道,當真是韓竹鏡身邊兩大護衛之一,蘇綠幻記得此人口才甚是伶俐,此刻一言不發,當是被封了啞穴。
可她心口一冷,心說,方才一瞬間,她明明察覺到了,玄月在此其間,若不是中間那人,此刻又會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