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雲將小鈴鐺從白紙旗幟下去取下來的時候,對著我和父親說道:“嘴裡的銅錢可以拿出來了!”
父親一下子將銅錢吐了出來,趕緊上去幫忙收拾,並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張啟雲將白色的旗幟取下來,放在一盆的火盆裡面燒掉,看著竄出來的火焰,說道:“天地君親師的神位你是什麼時候寫的?”
父親略微思考了一下說,“我二十四歲那一年寫的,現在我四十四歲,應該是二十年前的事!”
“你父親是什麼時候過世的?”張啟雲接著問。
“我結婚前一年,也就是十九年前!”父親回答道。
張啟雲點了點頭,“你父親也死於親不閉目,也是死不瞑目!”
父親的父親,我從未見過的爺爺,已經死去十九年,難道他還能夠影響我?我對爺爺沒有印象。從他們兩人的對話中,我知道爺爺的屍體也需要被挖出來火化,只有這樣才能夠完全解除“親不閉目”,然後化解“地字離土!”
我實在不明白“天地君親師”不過是簡單的五個字,為何講究如此之多?而且,不知道其中講究,寫錯之後帶來的懲罰竟如此可怕。
母親給我端來一碗藥,那是張啟雲開的方子,我喝了一口覺得非常難喝。但我沒有說,我看著母親哭紅的眼睛,心中一陣發酸,埋頭大口將碗中的藥喝了個乾淨。
或許,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來到這個世界,只不過是一個懲罰。
或許,我的離開是對這個家的一個解脫。
喝了張啟雲的藥,身體有些為微微發熱,好像有了一些力氣。
張啟雲過來給我把脈,“方子不是治病的方子,但可以讓你好過一些!”
我點了點頭,很是感激的說了一聲:“謝謝!”
“青銅燈不曾點燃,你可以不用躺在棺材裡面!出來走走!”聽到張啟雲這麼說,我離開了棺材,在靈堂裡面走了幾步後,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張先生,是不是還要將我爺爺的屍體也挖出來?”我問張啟雲。
他點了點頭,“五倫禁忌中,你爺爺是第一個受害者!”
“張先生,我不明白為什麼寫錯兩個字,就要遭受如此嚴重的後果?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忍不住問道,心中非常的憤怒。父親是精明的商人,但從來不是壞人,家裡的藥店價格公道,童叟無欺,遇上窮人還免費贈藥,為什麼因為寫錯兩個字,就要家破人亡?好人為什麼沒有好報?
張啟雲看著我,神情冰冷,“你所認為的天理是什麼?”
我沒有想過張啟雲會反問我,略作沉思後,我開口回答道:“我認為的天理,就是好人有好報!”
張啟雲聽了,卻只是冷冷一笑,略帶一些嘲諷的說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里嗎?”
聽到張啟雲如此說,我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心中隱隱有一個疑問:“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就沒有天理了嗎?”
挖爺爺的屍體定在了第二天的中午,正午時分,陽光直射,天朗氣清。
提前安排的家丁已經在墳地上佈置好了一個簡易的竹篷,這是張啟雲特意安排準備的。
爺爺入土十九年,但一直是死不瞑目,怨念很重,屍體出土一道見到日月星三光,立即就有可能屍變,直接成為殭屍。
動土之前,張啟雲殺了一隻大紅公雞敬拜山神,我和父親上香,在場沒有一個女眷。八個家丁同時動土,張啟雲身穿皂黃袍,手持銅錢劍,目光如劍,神情嚴肅。
前一晚掛在了白色旗幟下面的小鈴鐺,被穿了一根紅線掛在了我的胸口處,父親的胸前掛了一個小秤砣。
秤砣是常用物件,用於老話說“秤砣雖小能壓千斤”,一個小小秤砣在鬼魂的面前便重如千斤,可以用來辟邪。
石碑被家丁們一塊一塊撬了下來,都是上好的石料,當年父親也是花了大價錢請能工巧匠打造的石碑,如今卻要一塊一塊的敲下來,真是世事難料。
石碑碎塊,黃土都被人搬運出去,一座高大的石墓幾乎被移為平地,棺木眼看著就要出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