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
有點嚴肅而已。
門口的中年男人眼神冷峻如雪山，棕黑色的頭髮被他梳成了一絲不苟的背頭，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精緻的金絲邊眼鏡，一身棕褐色的大衣平整得體，衣服散發出淡淡清香像是剛從洗衣店新鮮出爐，他的手上拿著一個乾淨的公文皮包，手指纖長有力，整個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對自己衣冠打扮非常考究的人。
“爸。”
“嗯。”男人看了看洛楊，又反覆上下審視般打量了他一番，臉上的表情才緩和了一些，說：“不錯，沒有變瘦，看來沒餓著。你租的這個宅子也挺大的，要花不少錢吧。”
“那……那肯定，不過這沒什麼，我每個月有收入的，固定收入……不會餓肚子的。”洛楊撓了撓頭髮，有些語無倫次，也就是在這樣的場面下，他會露出這樣略顯青澀窘迫的表情。“爸，外面涼，進來坐坐吧。”
洛父點了點頭，換上了客人的拖鞋以後放慢腳步緩緩走進了宅子，一進門，他的視線很快便停留在那個坐在客廳墊子上的少年身上，後者雖然正襟危坐，看上去行為舉止並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洛父卻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是怎麼了？洛楊連忙向著凡霖越使了個眼神，凡霖越突然恍然大悟，起身跑到飲水機前給幾人倒了杯水，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洛楊看了看父親的臉色，後者的表情依然有些微妙，不由他多想，便開口說道：“他是我的同住人——凡霖越，我和他一起出宅子的租金，他沒有什麼不良癖好，平時我和他之間也不會互相打擾。”這當然是洛楊事先想好的說辭。
“哼。”洛父卻冷哼一聲。
“額……”
洛楊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是這樣的反應，有些措手不及，見凡霖越也用有些茫然的眼神瞄著自己的方向，他只能向著少年暗暗搖了搖頭。
“洛楊，先帶我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吧。”
“嗯……我工作的房間在樓上呢。”洛楊愣了愣，便走在前面，帶著自己的父親參觀工作間。工作間的桌子上整齊地疊著厚厚的原稿紙和各種作畫工具，桌面上乾淨得一塵不染——這當然是洛楊臨時整理好的，不然亂糟糟的桌面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哦。”洛父看著桌子皺了皺眉頭，臉色依然陰沉，這讓洛楊有些怯了，心情不由得忐忑起來，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不過過了一會，洛父便轉身走下了樓梯，自顧自在客廳沙發上坐下，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把你的漫畫拿來給我看看。”
“你不是一直不感興趣麼？”
“我就是想看看了。”
見洛父沒有收回自己的話，洛楊只能把連載的雜誌拿出幾本給他翻閱。
洛父快速翻看著雜誌，表情就像是在檢查學生上交的作業，然後又看了看乖乖坐在一旁沙發上沒有任何動靜的凡霖越，才說：“洛楊，你站著幹什麼，坐下。”
“對哦……”
洛楊完全猜不透對方的意思，只能坐在凡霖越旁邊，兩人對視一眼，表情微妙得彷彿等待考試成績的學生。
“你的漫畫，他看過麼？”
“他？凡霖越？嗯，他看過。”
洛父看向凡霖越。“你感覺洛楊的漫畫怎麼樣？”
“當然是……”凡霖越剛想誇上幾句，但看了看洛楊的神色，想起他之前的提醒，於是收起了自己誇張的表情，淡淡說道：“我一直呆在房間裡複習功課，不太注意其他的事情的……”
“是麼，反正他這個漫畫估計也沒人會喜歡看吧。”
“你說什麼！你怎麼能——”
“咳咳……”洛楊出聲提醒了一下幾乎快要站起來的凡霖越，感覺他的反應太大了，不過洛楊感覺自己的父親似乎正在設下什麼套等著凡霖越鑽進去。
“嗯？我怎麼能怎麼樣？”
“你……”凡霖越有些混亂了，讓他裝作乖寶寶那麼久，多少有些難為他了，他當下也不再惺惺作態，站了起來，但他還知道需要保持必要的禮貌，說：“洛楊畫得很認真，我很喜歡他的漫畫，請你不要對他的作品指手畫腳。”
“呵呵呵，那謝謝你了。”
“啊？”
洛父突然笑了笑，表情柔和下來，看著疑惑不解的兩人，過了一會才開始解釋道：“你是叫凡霖越吧，像你這樣裝乖的孩子在我的教學生涯裡可不少見，你又不是我的學生，這麼一板一眼不累麼，現在隨意的模樣不是好多了嗎。洛楊，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沒必要和其他人一起對我說謊，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哦……”洛楊此時就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低著頭答應了一句。
“你老實說，在這裡生活有什麼困難麼？”
“這個嘛，基本沒有什麼困難，這裡的人都很照顧我。”
“嗯，那就好。”洛父又問起了坐姿放鬆下來的凡霖越。“你呢，今年幾歲？看上去還在上學吧。”
“我現在……我也不太清楚。”凡霖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幾歲，也不能說自己的真正情況，那些事情聽起來也太離奇了，當然他也不會再編造那些拙劣的謊言了。“我情況特殊啦。”
“我知道了。”洛父點了點頭，知道各人有不同的情況，在他的眼裡，凡霖越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他沒有再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