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楊站在病房靠窗的病床前,那個一身藍白病號服的鬼魂少年可憐兮兮地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還在呼呼大睡,嘴裡似乎還在說著什麼奇怪的夢話。他的身上蓋著醫院統一的白色薄被子,纖瘦的手臂上還掛著一個鹽水瓶子,床頭櫃上放著他的病例書,上面寫著凡霖越的名字——那當然是洛楊告訴其他人的,裡面寫著幾排護士來更換鹽水瓶的記錄。
按照醫生的檢查結果,凡霖越身上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這個結果讓醫生和護士們都感到不可思議,當然,因為被路人目睹雷擊那麼多次,他們也不敢馬上就把凡霖越送回家去,讓他必須留在醫院觀察幾天。
凡霖越中途早就醒過一次,他在救護車上猛地坐起似乎想說些什麼,只是剛剛醒來他就再次昏睡過去,直到現在。
洛楊凝視著鬼魂少年昏昏睡去的臉龐,突然某種惡作劇的念頭湧上心頭,他下意識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格外富有彈性的柔軟觸感讓洛楊感覺有些奇怪。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嗯……誰在摸我……”凡霖越緩緩睜開眼睛,睡眼朦朧中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洛楊適時收回了手,讓前者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我剛才好像被雷電打到了?好痛!但是現在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了……我不會被截肢了吧……”
“你自己摸摸看四肢還在不在。”
“什麼!?”
凡霖越聽到這話,下意識驚恐萬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雙臂,然後鑽進被子裡摸了摸自己的雙腿,一番怪異的舉動後他重新從被子裡探出腦袋,長吁一口氣:“啊,還好我還是完整的……不對,有點奇怪。”
“我也覺得,你感覺哪裡不對呢?”洛楊還沒想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卻見凡霖越突然從病床上跳了起來,雙手不斷拍打著自己的身體,看起來就像一個動物園裡的小猴子,直到洛楊實在看不下去他這樣不成體統的舉動把他拉到了床下。“你這是怎麼了?腦子被雷打壞了?”
“不,不是……你能碰到我了?可是我沒有特意使用能力實體化啊。”
“你是說……我可以直接碰觸到你的身體了?”洛楊這才明白這古怪來自哪裡,對方現在給他的感覺不是憑藉法術強行實體化的鬼魂,看上去更像是實實在在的人類。
“我感覺我好像和原來不同了……怎麼說呢,不止是身體上,還有些奇怪的想法湧進了我的腦子。”凡霖越思考了好一會,洛楊在他旁邊沒有打擾他,只見半晌之後凡霖越突然抬起手臂——當然是沒有吊著鹽水瓶的那隻手臂,手指在半空中連番做了幾個手勢,然後他凌空做了個抓取的動作,一個人便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你不是……山神先生麼?”
洛楊定睛一看,那不就是椅子山的山神即墨愉麼,即墨愉好像早就預感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拍了拍自己的褲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接著往病床旁邊的陪護椅子上坐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才說:“你的法術使得還真熟練,看來你已經知道那雷擊給你帶來什麼好處了?”
“好處!?”凡霖越沒好氣地扭過頭。“不止是疼痛還有丟人!這些是好處嘛?你要不要也嚐嚐啊?”
“我當然早就嘗過雷劫的滋味。”
“哈?”
“當然……你比較特別,不,是非常特別。”即墨愉哈哈大笑了幾聲,擺了擺手讓凡霖越不要插嘴,然後神情詭異地對兩人說道:“普通修煉者成功渡過雷劫就會成為仙人,鬼或者妖成功渡過雷劫就會成為對應的鬼仙或是妖仙,但凡霖越原本就是仙人,再渡一次雷劫他就會……”
“就會……?會怎麼樣,你不要賣關子了!”
“就會升級,那雷擊力道還不弱像是本來就為你準備的,普通修煉者還未必熬得過去,這雷劫淬鍊了你的身體和精神,你的身體下意識吸納了那些雷劫中的力量,所以你現在已經是仙君水準了。”
“哇哦。”凡霖越哪懂那些仙人的道行等級,裝模作樣地感嘆了一下,才問:“仙君?那是什麼。”
“就是一個不能吃的玩意啦。”
“那沒勁。”凡霖越馬上失去了興趣,在病床上坐了下來,讓自己的後背舒服地依靠在床板上,聽即墨愉繼續說下去。
“不是有沒有勁的東西,仙君算是仙人裡比較上位的存在了,原本新上任的仙君會被仙帝接見,仙帝會給你佈置些任務,通常是守護一方土地或是管轄部分小仙人,但你本就是散仙,從來不用受到仙帝約束,看你的樣子估計也不想加入我們的公務員套餐……”即墨愉說著苦笑了一下。“還真挺讓人羨慕啊。”
“那是,像什麼山神,一聽就是要做事情的,哪有我現在這樣逍遙自在。”凡霖越挑了挑眉頭。“不過,仙人……就是說我現在已經不再是鬼魂了?”
“是的。”即墨愉點點頭。“應該說是個不錯的結果,不過……其中也有不太好的事情,具體說來就是因為這次雷擊把你生前的記憶完全斬斷,你以後可能再也無法想起來之前的事情了。”
“嗚……”
對面的兩人都有些沉默,片刻後,少年才喃喃地輕聲說道:
“即墨愉,我以前的事情,有趣嗎?”
“怎麼說呢,可能大多數時候不是很有趣……但肯定還是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比如仙帝就一直說你三天兩頭去他那蹭飯可煩你了……”即墨愉的表情裡多少有些遺憾,想起那些趣聞他似乎還覺得歷歷在目。“算了,你也不記得他,不過總體來說,你就是個天性灑脫的散仙,身上沒有掛著什麼深仇大恨,這點始終沒有變過,你也不用擔心想不起那些事情會對你現在的生活有什麼大影響。”
“嗯,這樣就好。”
只是洛楊注意到凡霖越難得地斂起笑容,雙手抱膝,表情非常微妙,完全不是他原本沒心沒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