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廟平日裡香客有限,好在時常有隨願的給供海燈。小則五斤,大則四十八斤,加上燈草靡費,一月下來足夠廟裡大半年的花銷了。再有就是丸散膏藥的搗賣,倚仗各自肚裡幾張海上方治病射利。”
“費媽媽,據您的話,我阿容(兄)的差事只單把這些名目一一謄寫下來便可?”
“也是,也不是。”
“難不成還有旁的出息?”
“小孩家家的,哪裡知道這裡頭的手段?”
“還有手段,費媽媽,您給我說說唄。”
“海燈隨便呦呵就有人肯供著?丸散膏藥擺出去就有人搶著吞服?海上方若那般有效用,我早跟他們一道成仙去了,還在這裡倒泔水?”
小叫花子徹底明白,敢情是讓人幫著記分成!保不齊還有黑賬。
費婆子見她一臉沉思形容,以為她認真聽進去,琢磨得入了神,也不去混她。兀自操起皂角粉給她一通漿洗。待將墨髮擰乾,換上暮色寒鴉的道袍,梳起利落的錐髻,費婆子算是驚著了!背地裡吐舌:真是白瞎了一雙眼珠,難為了這麼個尤物。
小叫花子壓根兒沒打算被招進來,不及在容貌上下功夫,所幸跛著的腳看著還真切。見費婆子一臉的奇貨可居,忙忙瘸著踱近她身側,舔著臉道:“費媽媽,有賓喻可食嗎?”
這副佝僂討食的姿態,讓費婆子眼裡升騰起的驚豔散得一些兒也沒了。她可惜道:“同我出來吧,管飽。”
彼時,大叫花子也漿洗過了,癩頭處還真是下了血本的,雖容貌佚麗,可看委實磕磣了些。
費婆子年邁,最喜皮相好些,正值少艾的男女。見這一大一小的,長得不賴,且又恭順,還那般可憐見,愣是厭惡不起來。正經收拾了一鍋蝦酢粥、一盤蒜汁肉、一碟子筍脯並驢肉饅頭,與他們好吃了一頓。
“呦,這是打哪兒覓來的一對童男女啊!”
倆叫花子抬頭一看,一臉橫肉,大腹便便的大胖婆娘,正朝他們大聲問詢。
“二姑,收泔水來了,今兒個這般早!”
“費大姐,我家作親,晚點兒怕不得空,您多擔待!”
“這有什麼,記得順帶些來給我們打牙祭!”
二姑大方地笑過。
費婆子與他倆正經說道:“吶,這是二姑,她是專門來收泔水的,她家可是養豬戶,你們吃的蒜汁肉就是她的手藝。記住了,想吃肉了,管她要!”
二姑瞧著叫花子兄妹,喜歡道:“不過幾刀肉,值什麼!老姐妹了,在孩子面前還打趣我呢!”
倆叫花子饒是湊趣,恭敬地斂衽頷首,引得二姑把一包慘了蜜曬乾的肉脯塞到他們手裡。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他倆佔全了,自然不便緊著吃,先把泔水往二姑牛車上的木桶裡傾倒。忙前忙後,務要費婆子十指不沾陽春水地坐著。此時,二姑也輕省了不少,只面對面與她嘮嗑吃茶。
二姑:“竟是元道師派的人,還讓記事,可惜了的,這般好模樣,卻是個短命的!”
費婆子:“噓,小點兒聲,讓他倆知道還得了!”
二姑:“我嘴巴可緊了,不過一時忘情帶出來的。”
費婆子:“別談煞氣的事兒了,聊自家的才是。講真,就你那兒子,還能討到媳婦兒?”